于是丁茴伸出手，拽了拽周祈的衣摆，见他回头，才开口：

“哥，要不打个招呼吧。”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别怕

听见她的声音，周祈才仿佛从关于过去的回忆里抽离，再次扭头看向杨嘉的时候，神色已经稳定了不少。

“阿祈，这是你的同学吗？”

杨嘉早就看到周祈身后的丁茴，这会儿看着周祈能够因为她的一句话情绪稳定下来，才想着主动上前打个招呼。

看她靠近，周祈下意识握着车把往后退了两步，他盯着杨嘉，“你别再往前了。”

“她是谁跟你没关系，更何况，你没听到她刚刚喊我什么吗。”

丁茴被他骤然的后退吓了一跳，手紧紧抓着车座，听见他生硬的话，明智地把嗓子里那句“阿姨好”咽了回去，下一秒看见周祈扭头，“你下来推着车去前面的路口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然后咱们去下馆子。”

“哥…”她张张唇，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丁茴最后还是点头，跳下车，接过车把，推着车一点点向前，走了两步她回头，看见周祈冲自己摆摆手，抿紧唇，也不敢看杨嘉，在周祈的注视下，慢慢走远。

等到丁茴走远，周祈才缓缓靠近杨嘉，“说吧，你有什么事？”

看着眼前到现在都不愿意叫自己一声妈的儿子，杨嘉更加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误的。

她伸手抓住周祈的胳膊，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挣脱自己，赶忙低下眉，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祈，上次妈妈给你打电话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后来我给你发短信你也不回，我实在是等不住了，那边的人催的很紧，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跑到我的学校来找我。”

他声音很冷，杨嘉的话被打断，她抬头看见周祈原本稍显缓和的脸色，在这一刻又沉下来，心里暗叫不好，想要张口补充些什么，周祈却忽然拂开她的手，抽走自己的衣袖。

“谁能想得到，你第一次来到我的学校，居然是为了这个事情。”

杨嘉离开的时候，周祈还在上幼儿园，从六岁起正式踏入校园，她从没有一次来过他的学校，没有接送过，没有听过一次他的家长会，也没有看过他任何一次考试试卷。

在周祈着短暂的十几年里，母亲这个角色，缺失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经常会忘了，他的妈妈是还活在这个世上的。

正是放学的时间点，周围人声嘈杂，在傍晚的风里，燥热被吹散很多，杨嘉第一次抬起头，这样近距离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她看见周祈的眼睛里有隐忍的悲伤和落寞，心里一紧。

周祈轻轻苦笑，“妈，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称呼在你为了这件事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荒唐可笑了么，你为什么觉得我还会继续叫你呢。”

“阿祈，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去找你爸爸我没脸，你也知道，我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下你了，所以我只能来找你。”

说着，杨嘉已经低头哭了出来，周围路过的人看到她在哭， 纷纷把目光落在周祈的身上，周祈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推开她靠近的双手，后退一步：

他看着她的眼泪，面上看不出一丝一毫地动容，唯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原来你也知道找我爸会没脸，可我记得你当初走的时候是很干脆的，那个人不是你幸福生活的开始么，既然决定走了，就不要再回头看了。”

说完，周祈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杨嘉从后面一把扯住，他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周祈脚下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阿祈，你总不能让我给你跪下吧！”她声音骤然拔高，几乎周围的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这里。

周祈看着她一脸的泪水，声音冰冷，“你觉得我一个高中生，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给你？”

“你爸之前的同事都说你学习很好，参加了很多竞赛，拿了不少奖金的！”她拽着周祈的袖子往下坠，膝盖即将落地的时候，被周祈一把拉起来。

这一瞬间，周祈看着她，已经认不出半点她从前的模样，他几乎都要气笑，原本他心底残留的那一丝动容，也彻底消失干净，“你真是疯了杨嘉，你不觉得你自己现在这样很可笑吗，好，我告诉你，就算我有，我也不会…”

“就算我儿子有，我也不会让他给你的。”

伴着高跟鞋声音响起的，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周祈抬起头，看见李静正提着手提包，一把拨开围在旁边的人群，走到了跟前，她伸手一下子扯掉杨嘉拽着周祈的手，将周祈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而她身后不远处有人紧随而来，周祈抬眼，看到了推着自行车匆匆赶来的丁茴。

她一脸焦急，一只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巧的行李箱，那显然是李静的，但有了这些东西加码，丁茴走得很慢，好不容易靠近了，就想上前去拉李静，“妈，妈，她是哥的亲…”

李静回头瞪了丁茴一眼，那眼神的意味很明显，让她闭嘴。

丁茴抿抿唇，也是，李静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周祈的亲妈。

“妈，您不是明早才回来吗？”周祈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下意识问出口。

一旁的杨嘉听到周祈叫这个女人叫得如此自然，脸色瞬间苍白，她颤抖着手，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阿祈你！”

李静拍拍他的肩，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我工作提早结束了，又刚好收到阿茴的短信，这不就赶回来给你们庆个功，你去和阿茴到那边等我，等会妈带你们去吃好的。”

不等周祈说什么，他就被推出了这个包围圈，丁茴见状赶忙带着人往旁边走。

也是到这一刻，杨嘉才不得不去相信，周海全已经有了新的另一半，他有了新的家庭，而刚刚那个女孩子，不是别人，是周祈现在的妹妹。

周祈一靠近丁茴，就接过去了自行车和她的书包，丁茴则是推着李静的行李箱，陪着他站在路边等。

他们离得稍远一点，谁都听不清李静和杨嘉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李静是如何解决的，只是在最后，听见好像有人在哭，然后没一会儿，一切就都安静了。

周祈全程都沉默着，一言不发，他低着头，额发低垂，丁茴看不清他的神色，抿着唇想了很久，直到看他浑身开始隐隐发颤，才憋出一句：

“哥，你要不要我抱抱你？”

虽然是问句，但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她就已经走近他，伸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脊背。

“周祁，你别怕。”

紧接着，丁茴感受到肩头一热，是他的泪水打湿了自己的短袖。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距离

其实丁茴也没有多少安慰人的经验，只会伸手轻拍他的脊背。

半天就憋出来一句：“哭出来就好了，没事的。”

而且丁茴也不知道这个到底算不算拥抱，周祈低头轻抵着她的肩，她也只是拍拍他的脊背，连手臂都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

她有点紧张，不敢完全触碰他，这个拥抱跟平常费晴她们之间的，也远远不同，只是和异性这样近的距离，还是头一次。

反倒是她说完那句话没一会儿，周祈就站直了身子，他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单手握着车把沉默着。

丁茴凑过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眼眶红着，薄薄的眼皮上也氤氲着红，只是低垂着的额发遮住了大半，让人看不清。

周祈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推推她的额头，声音有些哑，“我都起来了，还专门跑过来看我哭啊。”

“哭怎么了，又不丢人，”丁茴指指自己肩上的那一小块印子，“你这才多大一点印子，我每次哭起来，都是哭天喊地的，而且哥，会哭会笑，才是一个正常人。”

“是么…”他喃喃自语。

周祈忽然想起来自从杨嘉走后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