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记(49)

作者:凤纠纠


“嗯,以前小的时候我就很崇拜他,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后,就更崇拜他了,而现在,我崇拜的不仅仅是他,而是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中国人,亦或是像段会长那样,即使自己是一介商人,也动用了自己的力量抗战。”说到这,季云漫眼底露出一丝惋惜:“他可能比我更希望他的儿子能够平安回来。”

“没错,他们都是伟大的人,甚至比我们更加坚定,勇敢。”齐潇潇点点头,双手交握在腹前:“而且我相信,胜利一定是属于中国的。”

第40章 第四十章归去来

清晨。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季云漫吵醒:“云漫,父亲不行了,云漫,侬快起来。”

季云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只听见敲门声还在继续,本以为是梦境,可当她看向那扇振动的门时,她的心紧了起来。

她拿起外套就去开门,宋茹泪眼婆娑地几乎哭得断气,整个人已经半跪在了地上:“云漫,父亲他,他快不行了,侬快去看看呀。”

季云漫看向右边的房子,里面传来李嫣怡微小的抽泣声,单行站在门口偷偷擦着眼泪,头埋得很低。

她边穿上外套边朝屋子里踉跄的跑,本以为只是最近吃不下东西,没想到这次那么严重。

进屋后,只见段景山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很大,一脸平静地看着李嫣怡,淡淡地笑着,李嫣怡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尽量哭得很小声。

“父亲...”她低声喊道。

段景山微微侧头,看着季云漫很激动,却讲不出一个字,季云漫跪在了他的床前,轻声说道:“父亲,您一定要坚持住,亭泛还没回来呢,您不是一直想见他吗?前两日我还收到他的来信,他来信中还提到您了呢。”

此话一出,段景山原本颤抖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平静地脸色也有所动容,呼吸越来越急促。

单行撇过头,他知道,现在根本联系不上段亭泛,季云漫说这些话不过是宽慰老爷子的心罢了。

而后季云漫起身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一张空白的信纸, 在众人面前慢慢摊开,然后吸了吸鼻子,开口念到:“云漫,见字如面,湘西这段日子艳阳高照,空气里也没有了战火的味道,我有一种预感,我们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也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是否安好,腿脚是否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代我向父亲问好,等胜利的那天,我们就可以见面了,盼回信。”

季云漫念完信,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段景山,心里百感交集,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是那么的精神,眼神是那么的清晰,一晃眼,他现在生命岌岌可危,甚至都不能表达自己心中所想了。

“父亲,您听到了吗?亭泛马上就回来了。”她说。

宋茹站在季云漫身后,已经哭得泣不成声,那张空白的信纸,竟然已经变成了段景山的精神寄托,她不能想象季云漫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念完这封‘信’的。

李嫣怡伸出一只手顺着他的气:“老爷,孩子们都需要你,你可不能倒下,我听说最近日本鬼子都被我们中国人打退了,以后咱们得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话毕,段景山眨了两下眼睛,下沉的嘴角扬了起来,然后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李嫣怡握住他的手一松,心里被狠狠地敲了一记,泪水在这一刻如泉涌,呐喊声是从心底里传出来的,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哭喊声已‘震耳欲聋’。

“父亲————”宋茹忽而痛哭出声,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不知该如何安放,整个人也瘫软了下去。

季云漫的眼角终于滑落了一滴热泪,他在段景山的手还有温度之前,将那封空白内容的信纸塞到了他的手里。

带着这封‘信’离开,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眼前的这个父亲等了自己的儿子8年,8年里,他唤了两次他的名字,第一次是分别的时候,第二次应该是刚刚吧...

季云漫闭上眼,鼻尖的酸楚不断地传来,她紧紧地握拳颤抖着,她真的、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总是有来有去,可来去也不过只是一阵风,不会停留太久。

而89师的消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遥不知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还是留在了战场上。

段景山的后事遵循了他身前的意思,没有大操大办,国难当前,钱也不必花在已死之人身上。

1945年8月15日。

季云漫一如既往的坐在电台前工作着,沈书庭杵着拐杖,端了一杯热茶走进来,放在她的桌上:“休息一会儿吧...”

“谢谢沈大哥。”季云漫摘下耳机,喝了一口茶。

这时齐潇潇气势汹汹地端了盆水“哗啦啦”全部倒在了电报室的门口,然后提高了嗓子吼道:“沈书庭,你以后要是再把洗袜子的水留在盆里,不倒出去,我就用这个水给你洗头。”

“哎呀,你!”沈书庭一脸尴尬地挠了挠头,走出去,哀求道:“姑奶奶,你小点声,我大小也是个班长,你能不能在外面给我一点面子。”

“我给你面子,那么多年了,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了,你就一只袜子,洗完倒水,这件事很难吗?”齐潇潇不但没有降低音量,反而更大声了。

电报室里的人都埋着头不往外看,可实际上已经摘下了一边的耳机偷偷听着动静了。

“行行行了,姑奶奶,那你的衣服还不都是我帮你洗的嘛,是不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大人有大量,就绕了我这一次好不好?”

“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混为一谈。”

两个人还在继续理论着,季云漫无奈地摇摇头,收回目光,放下甜汤,继续工作着。

这时,她耳机里的频段让她愣了一下,手中的笔也停在了最后一个字上。

她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刚刚的电报,整个人愣在了座位上。

【日本天皇裕仁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1945年9月2日,日本无条件投降签字仪式在停泊于日本东京湾的美国战列舰“密苏里”号上举行。】

日本,投降了?

“中国胜利了!!!”季云漫猛地回过神来,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高举着电报大喊。

此时,屋外的两人停止的争吵,齐潇潇手中的盆从手里滑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整个电报室里的人全部都齐刷刷地看着季云漫,大家以为她太劳累出现幻觉了,只是看着她。

只有沈书庭扔下了手中的拐杖,单腿跳了进来,齐潇潇立刻扶着他跟了进去。

他一把抢过季云漫手中的电报,双手不停地颤抖着,他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手里的电报,一次又一次的确定这份电报的准确性,直到齐潇潇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着哭出了声:“你看傻了吗?日本投降了。”

沈书庭皱起的眉头这才舒展开,看向电报室里的所有同志,斩钉截铁,语气高昂的说:“同志们,我们胜利了,中国胜利了,日本鬼子被我们打回老家了!!!”

顿时,整个电报室里的人,纷纷欢呼起来,有的热泪盈眶,有的高声吆喝,沈书庭激动地把齐潇潇抱在怀里,低声不断地在她耳根旁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们胜利了这几个字。

季云漫也很开心,但她没有办法像大家一样笑出声音,反而独自一人走出了电报室。

院子里,今天太阳高高的挂在天边,夏天的风佛过她的脸,发丝被吹得凌乱,她微微仰着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中国都胜利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天,全中国的百姓和延安的一样,彻夜未眠,家家户户敞开了大门,锣鼓升天,万众欢腾。

街道上,巷子里全部都挤满了人,无一不在欢呼这次胜利,这次只是属于中国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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