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月(66)

作者:俞览
她转达的确实是实话,虽然柳依棠是用很不赞成的口吻说的。梁招月在床上坐了一会,也跟着下床,追上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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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两人下楼。

阿姨正在准备早餐,见他们下来了,指指后院,说柳依棠在后院打太极拳。

院子里,太极拳的播放声正放到中间时段,两人站在旁边的空地上等待,待到一套太极拳打完,周云川这才拿着毛巾上前,喊了声:“奶奶。”

柳依棠没看他,径直越过他,朝梁招月走来,笑着问:“招月,昨晚睡得好吗?”

梁招月看了眼被忽略的周云川,说:“奶奶,我睡得挺好的。”

“睡得舒适那就好,以后经常回来,有些人不愿意回来就算了,少了他咱生活还是继续。”

梁招月没想到柳依棠说起话来还能这样阴阳怪气。她忍住笑,拿过周云川手里的毛巾递给柳依棠说:“以后我和云川经常回来看您。”

柳依棠拿毛巾擦了擦脖子的汗,说:“我还是喜欢你一个人回来,别个人我不在乎。”

说到底,还是在生气昨晚周云川没按时回来一事。

梁招月没接话,退到一旁,又朝周云川眨眨眼。周云川无奈地笑了下,走上前,说:“您不欢迎我,那我现在走?”

梁招月&柳依棠:“……”

梁招月闭眼叹气,有他这么明晃晃火上浇油的吗?

柳依棠本来还没怎么生气,被周云川这么故意一问,瞬间没什么脸色了。因此大清早从外面溜回来的孟安安正好撞上抢眼,她看着兄妹俩,失望道:“你们俩真的是……”

孟安安自知理亏,不敢说话,只敢躲在梁招月身后降低存在感。

周云川说:“您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气坏了可不划算。”

柳依棠怒道:“你就会跟我不正经。什么时候能多想想你自己的家,多想想招月我就烧香拜佛了。”

周云川侧过脸,看了梁招月一眼,说:“我心里一直想着她,昨晚工作结束我就第一时间赶回来了。”

明知他不过是说场面话,纯属为了安抚柳依棠,不可否认,就是这么一句彼此都知道做戏的话,是他随口编织的谎言,梁招月还是不可避免地被触动到了。

孟安安咦了声:“难得见哥哥你讲情话。”

说着,她又去拽梁招月的手,梁招月耳朵红了,很真实的身体反应,骗不得人,柳依棠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说:“先来吃早餐吧。”

事情告一段落,几人回餐厅享用早餐。

许是过年没回来,加上昨晚食言,周日这天周云川将工作都撇开了,全身心陪柳依棠,期间手机一次也没响过。

早上是修剪院里的梅花,中午是陪下棋,下午则是请了京曲人员上门给柳依棠表演,之后则是陪写字画画。显然,在孝顺柳依棠这方面,周云川极是用心,比元旦节那次去港城见父母要认真上心许多。

梁招月很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能直接问周云川,倒是可以对孟安安旁敲侧击。此刻,她拿着刚才周云川作的那幅墨水虾画,说:“你哥哥画画是不是和奶奶学的?”

孟安安点点头:“小时候爸妈上班忙,哥哥差不多跟在奶奶身边生活,奶奶就爱写字画画,哥哥跟着学了不少。我就不行了,我小的时候奶奶没少说我不如哥哥用心。”

“我觉得你画的比你哥哥好。”

“真的?”

梁招月点头说:“真的。”

孟安安切了声:“哥哥后来又没走艺术这条路,不如我是肯定的,只是招月,”她顿了下,“你说这话的时候真觉得哥哥不如我画得好?难道在你心里哥哥不是最好的吗?”

梁招月本是敲门问路、打探消息来的,不想反被孟安安将了一军。

她说:“我是真觉得你画的好多了。”

孟安安望了眼她身后的人,笑眯眯地说:“是吗?骗人鼻子会变长哦。”

梁招月很笃定地道:“我从来都讲真话。”

孟安安不无得意:“哥哥你听到没,招月可是更欣赏更喜欢我的画。”

梁招月拿画的动作一顿:“???”

孟安安丢下一堆烂摊子,笑呵呵找柳依棠去了,将空间留给二人。

一想到刚才那话被周云川一字不落都听了去,梁招月尴尬极了,同时她还很心虚。是以,她看都不敢看周云川,一直盯着手里的画瞧。

这在周云川看来,以为她是因为说了实话却被他这个当事人听到而难堪,他往前一步,微俯身拿过她手上的画放在一旁的桌上,说:“我记得你毛笔字写得不错?”

梁招月抬头,想起那会她在兼职教小孩子写字,他突然找来的事情。

他说:“我给你铺纸研磨?”

那边柳依棠和安安在池塘边看锦鲤,一边小声交谈,一边往里投饲料,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梁招月看着周云川研磨,心一点点静下来。

她写毛笔字是不错,但也就仅限不错,往前远没有更深的造诣。

她站在楠木桌前,快速瞟了眼周云川,心有不安:“要是我发挥得不好,你可别笑我。”

周云川扬扬眉,但笑不语。

自从去年结束练字兼职后,她已经很久没有碰毛笔了,平时写字也是用iPad居多。于是落笔时,笔尖还有些不稳,加之她稍有纠结和犹豫,第一个字写得很没有形。

她想,除了手生,还有周云川就在身旁看的原因。

他做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不过第二个字开始,梁招月的手就稳了很多。

不多时,她便写完了四个字,将毛笔搁在砚台上,站到边上,看向周云川。

周云川走上前,垂眸。

她写的是“岁月晴照”这四个字,但第一笔落得有些长,无端给人一种她一开始想写的并不是这四个字,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让她顷刻间改变想法,换成了现在的这四个字。

抛去这个细节,可以看得出她是有功底在的。

她的笔锋格外遒劲有力,都说通过一个人的字迹大致可以看出这个人的一点性格。

周云川想,她确实字如其人,有种倔强的利落感。

他从纸上移开目光看向她,说:“你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梁招月一时愣住,半晌才说:“爷爷教我写字的时候,也这么说过我。”

若不是知道她爷爷早已不在人世,不然周云川还真的想见见这位老人家。

梁招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想打破此时的沉寂,便说:“你要写吗?这次换我给你研墨。”

周云川想了想,没拒绝。

他写的是草书,龙飞凤舞的,梁招月却看得直心颤。

原由无他,只因周云川写的是一句诗,并且是一句和她名字有关的诗——

青鸟西飞不可招,凉月斜风动河汉。

梁招月心砰砰直跳,有种呼之欲出的失控感。

午后阳光温暖,远处温声细语,他们这处寂静如许。北城的春天还未真的到来,可她却分明感受到了浓烈的春意。

此时此刻,她的世界在他的笔下春暖花开、草长莺飞。

她想也没想,问:“这幅字可以送我吗?”

周云川说:“你要?”

她迫切地点点头:“很想要。”

周云川沉吟两秒,指着边上的那副字,说:“作为交换,你的那副字我收了。”

梁招月根本没听清他说的话,她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这幅字上。她想,回去是该裱成框挂在书房,还是装进画筒藏到无人知道的地方,偶尔自己再拿出来慢慢欣赏。

她脑袋歪来歪去,反复在欣赏那幅字,周云川看着,问:“很喜欢?”

梁招月嗯了声,声音不无雀跃:“我的名字就是出自这句诗,爷爷当时翻了好多书和字典,最终选了这个名字。他说,那天晚上月光洒在窗台的书桌上,书页随风吹动,他走过去要把书合上时,刚好看到这句诗。他那会还很年轻,骨子里充满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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