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145)

作者:张小素


许湄看了看,这种巧克力她们以前经常分着吃,有时候只剩下一个了,她们就一人一半。

六年前的那次生日,秦嘉妮送给她一张巧克力卡,让她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都去买巧克力吃,就像她一直陪在她身边一样。

那张卡许湄至今都没用过。

秦嘉妮拆开巧克力包装盒,剥了一颗,递给许湄,让她吃。

人吃了巧克力,心情就会变好,许湄的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原谅她了。

许湄见秦嘉妮眼泪汪汪地盯着她看,就着她的手把巧克力吃了:“朋友之间不是只能分享巧克力,也应该能互相安慰。”

秦嘉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飞到英国一落地手机就被人偷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丢了,我那时候在国外,没办法补办国内的电话号码,通讯账号没法登陆。”

许湄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林雾的手机总没丢吧,你不会问他要我们的联系方式吗。”

秦嘉妮埋着头:“那需要一个一个地登记在新手机上,我,我嫌麻烦。”

许湄笑了一下,声音有些嘲讽:“嫌麻烦?我一遍遍打你的电话,给你发消息的时候怎么没嫌麻烦。亏我整天担心你,怕你因为你爸爸的事想不开,干了傻事,所以才联系不上。”

许湄说完,把怀里的巧克力放在地上,起身就要走。

秦嘉妮一把抱住许湄的腿:“许湄,你别走,我说,我说实话。”

“我家里人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我爸出事了,他们以为我傻乎乎的,好骗,其实我什么都知道,”秦嘉妮边哭边说,“我姑姑的婚事吹了,爸爸杀人坐牢了,奶奶心梗差点没救回来,我哥,他就更不用说了。就算是这样,他们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我,让我继续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我爸出事了,我就装作不知道,故意弄丢手机,切断国内的联系,防止有人告诉我真相,不然我就连装都不能装了,”秦嘉妮擦了擦眼泪,“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保护我,我从来没为他们做过什么事,这是唯一一件。我不能在我的家人已经精疲力尽的时候还让他们担心我。”

许湄坐下来,抱了抱秦嘉妮。

秦嘉妮一看许湄抱她了,顿时哭得更凶了:“在国外的时候,我每次装作要回国,我妈和我姑就对我说,我爸出差了,不在家,我就算回去也见不到他。我爸在哪里出差呢,在监狱里。我不能戳穿,只能相信他们给我编织的谎言。还有我哥,他做的AI换脸视频通话真的很潦草。明明他的计算机技术很好,还用那种漏洞百出的视频骗我,就是觉得我傻,看不出来。”

“其实,当小公主也好,当杀人犯的女儿也好,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已经有了那么好的家人了,”

“至今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我爸出过事,”秦嘉妮看着许湄,“替我保密,行吗?”

许湄点了下头,剥了颗巧克力喂给秦嘉妮:“吃完就别哭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秦嘉妮知道许湄是原谅她了,抱着她的脖子往她怀里钻:“我以后再也不出国了,你也回清市了,我们还当最好的朋友的吧。”

许湄:“以后有事不许瞒着我了。”

秦嘉妮直点头,又问:“你跟周晓姝最好,还是跟我最好?”

许湄笑了一下:“说什么呢,我当然跟你最好。”

秦嘉妮委屈地吸了下鼻子:“上次在班级群里,我看见周晓姝说你们约好一块逛街买衣服,把我难受得三天吃不下饭,比失恋还难受。”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三天吃不下饭足见难受程度了。

许湄给秦嘉妮擦了擦眼泪:“你这几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秦嘉妮不哭了,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许湄的胳膊:“我读的艺术,学的珠宝设计。”

许湄:“心情呢?”

秦嘉妮:“我还好,我本来就没心没肺,我哥就惨了。”

这是许湄第一次听人说起林雾在国外的事,声音忍不住有点干涩:“他怎么样?”

秦嘉妮长长得叹了口气:“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别看他在长辈们面前嬉皮笑脸,身边一旦没有人,他就会变得特别安静,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像个死人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回一次国,每次回来整个人的状态就会变得好一点,然后再慢慢变成一个死人,快死的时候再回国,回来又活过来了,他就这么死去活来的。我有一次跟他说话,说他是个又老又旧的电器,插头在国内,他一次次地回国就是充电去了,”秦嘉妮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许湄,小声问道,“他是回去找你的吗?”

许湄:“不是,这六年我一次都没见过他。”

秦嘉妮想了想:“是不是他看见你了,你没看见他?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偷偷回去看你了!”

许湄脑子里突然闪过那场北京的大雪,她站在宿舍阳台上,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看见楼下站着一个很像他的人,等她跑下楼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那是他吗?

走廊的小窗户吹来一阵燥热的风,许湄突然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了酒的缘故。

许湄准确地说出了那场大雪的日期,紧紧地抓了下秦嘉妮的胳膊,语气有些急切地问道:“那几天他回国了吗?”

秦嘉妮没那么好的记性,拿出手机,翻了翻相册,找到一张照片,看了看照片的拍摄时间:“对,那天他在国内。”

“我印象特别深刻,那次他从国外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也不出来吃饭,半夜一个人出去了,回家的时候满身酒气。我哥那人你知道的,情绪管理强大到令人发指,从不失态,但那天他喝了好多酒,在卫生间吐得不成样子,”秦嘉妮把手机上的照片递给许湄看,“这是第二天中午我拍的他,因为他从来不睡懒觉,我拍下来好嘲笑他,谁让他总是嘲笑我。”

许湄看了看,照片上是一间卧室,中间有一张床,刺眼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铺在深蓝色的被子上。

床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背对着人,看不见脸。

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蜷缩在被子里的背影。

他的身体弓得厉害,许湄在医院里见过,那些疼痛到骨子里的人都是这么弓着的。

这是许湄第一次见到国外的林雾,他竟然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

似乎这六年的光影全部凝结成了这么一个痛苦的背影。

当初是他要走,他如愿以偿,她以为他会过得很好。

他从来没对她说过,他过得不好,她以为只有她。

她曾经以为,北京的风吹不到英格兰。

许湄声音艰涩地开口:“他在国外这么多年,没交过女朋友吗?”

“追他的人倒是不少,聪明的,漂亮的,不在少数,但他不怎么理人,”秦嘉妮,“他每天忙着学业,忙着照顾我奶奶,还要忙着跑回国充电,哪有时间谈恋爱,剩下的一点时间全盯着他个破手机看了。”

许湄:“破手机?”

秦嘉妮:“就是他以前用的那个银白色的手机,你看见他手背上的伤了吧,那是有一次他放学回来晚了,在路上遇到抢劫的,被几个劫匪伤到的。”

许湄皱了下眉:“劫匪图钱财,为了防止节外生枝,一般不会伤人。”

上次在学校人工湖边她问林雾,林雾说是那几个歹徒特别丧心病狂,他才会被伤到,他没说实话。

“他是为了那部手机?”

“他只把钱包给劫匪了,手机不肯给,劫匪就去抢,他还是不给,劫匪就用刀扎他的手,”秦嘉妮回想起来,感觉自己的骨头缝都在疼,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那些都是亡命之徒,下手太狠了,他的手掌几乎被刀尖贯穿了。”

“没敢告诉我奶奶,我和我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就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受伤的那只手已经包扎好了,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上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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