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覆之后(97)
“赵源,我认输了。”
轻抚的手停住,缓缓收紧,将她揽紧,唇边勾了一抹笑,低头便能吻到她的发丝,他轻轻道:“我们之间,没有输赢,我不过想你好。”
只是想她好,所以不惜割腕放血给她治伤?只想她好,所以在她口不择言诅咒他所庇护之人时才如此气愤?只是为了不让她知道,只是为了治好她脸上那道她耿耿于怀的疤,便将所有的事情全都瞒着她么?等到现在知道了他做过的事情,她才明白当时他那双眼眸究竟有多痛。
以前从不会相信他会对她多好,只不过是他从未给她什么回应,让她自卑了而已。好日子不过三天,他与她成亲,那估计是她过去二十八年最开心的时候,随后她便又被打入地狱,他再怎么对她好,她也再也不信。
并非不爱,只是她不敢放纵自己再去爱。
开始恨了,便觉得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让她伤心难过的,都是他对不起她的。可谁知道,记忆也是会骗人的。过去十年从未想起的一些事情,到了现在才被她稍稍想起一些棱角。
他遇到迟妍,是十四岁。
那年迟妍也是十四岁,却早已出落得惊天动地的美,雨中他送她回去,雨伞下的两人一人身着黑衣,一人一身白裳,在雨雾中缓缓移动。
那是像梦境一般的场景,却是刺痛去寻人的她的眼。
那是天仙一般的姿色,她着实比不过。
他夸迟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然不愧是太傅之女,再有如此天姿国色,当得大肃第一美人之称。”
迟妍落落大方:“太子面目俊朗,可当得大肃第一公子。”
他果然开怀地笑了,而后与迟妍道:“想必小姐定有许多人夸赞,我也不多添上一笔。”
然后她便听见迟妍道:“太子谬赞,迟妍哪里有如此福分。”
他前几日才在她生辰那日与她言:“妍字甚好,你在名后缀个妍字可好?”
她对他向来是言听计从,乐呵呵地去找爹爹说去了。爹爹的表情古怪,当即反驳,她大闹,被闹得没法了,爹爹才甩甩手:“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
不顾惹怒父亲,欢欢喜喜便跑来与他邀功。
他笑得温柔,抚了抚她的头,她便觉得,这便够了。
这才几日,便知道了这位太傅女名为“妍”。再一回想,那天他回来,正是在路上遇见了这么个美人。原本的欢悦刹那间变成了冷意,冻人得很。
那两人渐渐走远,她却立在雨中,久久不动弹。
她从那时起,到如今,委屈了十六年。大半的人生,全部笼罩在这个叫迟妍的女子之下,灰暗至极。
他不擅感情,即便是让她做他皇后那一刹那,也是带了些无措的。现在再回去想想,他对她并不算太差,至少没有她以为的差。
他并不是没有在迟妍那儿迷失过,曾经他一度起了念头,想娶迟妍,可是她的父亲,护国大将军不允许,这事儿便压了下来。那段时日他也与她疏离了许多,可是之后,他却很是恼怒地看着她:“皇族人是否生来就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本事。”
她愣在原地。
他俯身过来,搂着她:“抱歉。”
那一刹那,她觉得十分温暖。
他不说为何抱歉,或许是以为他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她应当懂。可是从未交心的两人,她如何懂他的心思,不过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怀疑。
他说:“我不过想你好。”
这话听在耳里很是熟悉。觉得熟悉了,有些画面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由不得她再继续忽视下去。
正是她十岁生辰,他十二岁,他与她躺在郊外的草地上,夜空中的星辰闪烁,煞是耀眼。
他的眼眸在夜里也像一对星子一般,盯着她闪闪发亮:“小沐,我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她十二岁生辰,他很是高兴的从外面回来,见着她便道:“妍字甚好,你在名后缀个妍字可好。”
她十七岁时,他一双眼瞧她的时候,目光都不知往哪儿摆:“阿妍,做我皇后可好?”
我要将这世上最好的都给你。
妍字甚好。
做我皇后可好。
她没有说话,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她独自委屈了这么多年,因着自小的卑怯,从不与他言。以他的悲喜,为自己的悲喜。而他则因为年少的青涩,不懂与她言。年岁久了,她开始恨他了,他开始怀有歉疚了,便不敢再对她好。
婆罗果是神药,起死回生,延年益寿,这世上只有一颗。尤其重要的东西,他吃了捡了一命,第二天他便给了胡拓一罐金创药。气味难闻,却是他为了掩盖血腥味加了许多香料。那道疤在自己脸上十年之久,也不知道他究竟放了多少血,分了她多少婆罗果的药效,才能让她脸上没了痕迹还有了返老还童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