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倾覆之后(7)
“……是。”
“你说若是玉门关破,你便会拿融融的命来抵,你真的下得去手。”
“……是……”赵源眸中一片死寂,眼睫颤了颤,苦笑,“阿妍……别问了。”你明明知道我不会骗你……你明明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必然都是会做的……
邢沐妍微微一笑,脸上的疤变得狰狞:“所以,至此,皇帝陛下还有什么想说的?你从未有什么苦衷,我邢沐妍跟了你二十多年,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更深,却依旧不知道你做这些可是有什么深意?”
她的笑对他来说,依旧杀伤力极大。正想开口,便听她又笑道,满目死寂:“我原本就不抱什么希望,期望着你说你曾诓我,可是你从不曾诓我,从来……都是毁我毁的直白彻底。”
忽而仰起头,瞧着他,轻轻道:“若是我连融融也不在乎了,你还要拿什么来胁迫我。”
赵源蓦然惊住,骤然搂住她,低声缓缓道:“你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不会不要融融的……你那么爱他……拼着命也要把他生下来……你不会不要他的……你不会的……”
“赵源。”清淡的声音,恍若记忆中那个无悲无喜的女子,与他默然相对,轻松判他死刑。赵源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不发一言。
“我真是你磨得最利,使得最趁手的剑。你便要将我榨得干干净净,方才罢休。”
邢沐妍静静跪在他怀中,胸口仿佛有些湿润,微微苦笑。
他也会流泪。
“你回去吧,皇城之中,如何能够不见天子。”
搂着她的人更加加重了力道,搂得更紧:“我与你同去,守城。”
“既然我哥哥签了生死状,融融的命也握在你手里,那么你就该相信我能守住。”
赵源声音微微颤抖:“我怕你守不住。”
“那时你便再杀了我们三人。呵呵,邢家人最后的三人。”
“不――!”声音凄厉,赵源死死盯住她,眼眸泛红,方才被泪洗过的眼眸还带了些雾气,随即又喃喃道,“我不会杀你……我不会杀融融……我不会杀你哥哥……我若是……你必然……到死也会恨我!”
“为何你要逼我,为何你要逼你自己。”邢沐妍喃喃道,听着窗外马蹄声与车轮声,轻轻道,“我不会恨你。我只想……当作未曾与你相识。”
“你连恨都不愿恨我……”赵源心神一慌,忙抓住她,手从上到下将她仔仔细细抚过,“阿妍……我的阿妍……我不想你恨我,我更不想你把我当无关的人。”
“赵源,我如今只求,若我死了,你好好待融融,不要让他长在宫中。若是……你要杀了他,也无妨,反正地下我与他作伴,这么多年我也未曾好好陪过他。”
年轻的帝王满目萧然,抱紧她的手渐渐松了力气:“原本你不愿瞧我死,我便拿我自己来逼你,后来你不在乎我了,我拿你哥哥逼你,如今你不在乎你哥哥了,我拿融融逼你,十年了,我能用融融逼你几年?我想要一辈子,你却是怎么也不愿再给我。”
胡拓赶马车倒是很认真,从头到尾,马车甚是平稳地走着,到了傍晚,该吃些东西的时候,胡拓将马车停在河边,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声音,掀开帘子,却愣住。
“皇上呢?”
里头靠在角落闭目养神的邢沐妍听见声音,缓缓睁开眼,淡淡道:“他回他该去的地方。”
胡拓“哦”一声便不再多话,默默走进河边林子里找些树枝去生火。
邢沐妍利落跳下来,顺着这条河走,找了处隐蔽处洗澡。
原本清淡的神色,等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显得有些落寞。
看着水中倒影,手抚上脸上那道疤痕,痛苦地闭上眼。
当年的邢沐妍,还是一个美人。虽不及几个声明响亮的绝色,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那个划花她脸的人……便是当今皇后,迟妍。
她在邢大将军府时,便没有人知晓她的存在,邢府灭,众人只知晓那个成为皇后三日的邢家小姐随着父亲去了。此后,有了新的皇后,太傅之女迟妍,皇后宝座一坐便是十年。
她生下融融,那个女人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她的存在,走进她的房间,颐指气使:“本宫与皇上的感情已有许多年,你陪着他够久了,本宫谢谢你,只是,从今往后他便是本宫的,与你再无关系。这个孩子本宫甚是喜欢,皇上赐名赵融,划于本宫名下。你可有不服?”
她怔在原地许久,听着心中那个邢沐妍越走越远,缓缓出声:“民女只求,能有见孩子的机会。”
她撇嘴笑道:“你继续待在皇上身边,为他做事,就像以前一样,总是会看见融融的。只不过,既然身为暗卫,便不需要这张脸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