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月留光(48)
作者:唯刀百辟
“晚上八点。”
两人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聊完彼此为身心做出的重大决定。
二十余小时的卧铺车程,陈纵并没有睡太好。她一闭上眼,便开始谋算着该从何处对子夜下手。她是应该循序渐进,见到他先给他一个拥抱,再亲他,再深吻,然后将他扑倒;或者直接一点,去酒店房间立刻将他扑倒?她盘算了子夜二十几个小时,完全功夫没顾上自己。
子夜一早等在车站外,等来的于是是个蔫儿了吧唧的陈纵。此人全程就吃了一包小饼干,一瓶矿泉水,昨日凛凛威风全然不见,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肚子响了不下十此。子夜也没笑她,叫师傅将车停在校门外,领着她先去将肚子填饱了。
时间不算早,附近餐厅营业的不多,校内也只剩一两间食堂为师生提供宵夜。陈纵点名要吃饺子,吃到第二盘才终于缓过劲来,嘀嘀咕咕地品评食堂以及子夜,“食堂这么好吃,为什么你还会瘦?念哲学这么辛苦吗。”
子夜一直坐在对面端详她吃相,在她开口前就已笑了起来,“你先吃,管得倒挺多。”
第二盘饺子吃完,陈纵还没餍足,拿了子夜饭卡去窗口点面条。有外校来参观的游客,见她吃饭香,也勾起馋虫,拿现金借饭卡打饺子。游客队伍里有同龄年轻人,以为这漂亮女孩是这所学校的大学生,顷刻刮目相看,上前问她电话号码。陈纵指指不远处的子夜,“我男朋友看见会生气。”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搬出子夜劝退异性,永远成效最好。
这一回,陈纵讲话比以往每一次都有底气。
回到餐桌边,子夜问刚才发生什么。陈纵若无其事将贴了子夜寸照的卡片归还,“这张小小卡片,居然也给我加了额外价钱。”
你本来就格外珍贵。鉴于她当下的吃相,到嘴边的话就成了,“养起来是得费点价钱。”
食堂离校舍近,难免碰见晚归的同学。同子夜打招呼,又诧异非常地端详陈纵,问,“哟,子夜,你妹妹到了?”
陈纵大声宣布,“我是子夜女朋友!”
同学立刻起哄,问子夜,“女朋友大老远来找你,今晚还回宿舍吗?”
陈纵根本不给子夜讲话的机会,“当然不回!”
她拉着子夜的手走在校园,大胆宣誓主权。悬了两年的心至此总算落地,陈纵觉得此刻自己简直是上天的宠儿。走到酒店短短几分钟路程,她又重拾了那种亢奋的感觉。成为子夜女朋友这个身份战胜了她一切的快乐,陈纵一路喋喋不休,几乎快忘记自己本来的目的,被他领上电梯,领到房门口,她还在为刚才吃饭时小小的不满为子夜讨价还价。
“这一年我长了很多肉,”陈纵边讲,边自动地先于子夜走进房间,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吃得多,又不动弹,这会儿估计有一百零三斤,比你走那年胖了将近十五斤……所以你根本也不算亏。”
觉察子夜没动静,她主动退回去,想引着他来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房门在子夜身后自动合上。他立在门口,一瞬不瞬盯着陈纵,盯着她靠近。刚被她随手插上房卡的灯火通明的房间,被子夜按灭总开关,陷入一片黑暗。陈纵什么都看不清,脚步也不自主停下来。黑暗中,她觉察到子夜靠近,带着他的气味和热意趋近。陈纵看不清他的身影,莫名害怕,莫名心跳如擂。试图开口叫他,启唇的瞬间,她感受到近处凌乱的呼吸。
“哥……”
陈纵唔地一声,后半个字遭遇阻截,咽进喉舌里。
视物工具的失灵,直接造成了其余一切神经枢纽的觉醒。陈纵恍然间以为自己被遗弃了游走在外太空,唯一证明她存活的触觉只来自于子夜的唇。她被动而略显凌乱承受着,渐渐地回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子夜似乎是特意想提醒她这件事的重要性,而在其余一切感官上使她悬空,使她受尽折磨。
“你是来找我做什么的?”
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第30章 子夜8
陈纵脑中空白, 懵了一下,下意识只知道回答问题, “做……”
子夜又亲上来。
她讲一个字他就亲她一下。她下意识承受他的吻就好像人本能要呼吸,一呼一吸间,一颗心也跟着节奏跳动。
子夜还要循循善诱,“再讲一次。”
他分明提出了问题,陈纵一个二字答案讲了三次都没能讲完。这一次陈纵刚出声,音节尽数搅碎进口腔。
身体也被推抵进床里。
子夜超乎想象地有攻击力。像天然的夜巡动物,没有技法, 全凭本能,检视着闯入领地的未名猎物身上的一切形状气息。
“哥……”陈纵什么也看不清, 只感受到身上隐约的廓形,莫名害怕。
……
陈纵混乱之中像一只挣扎着脱不开茧丝绑缚的蝴蝶,分明坦诚, 却又无措。她从没想过事情是这么开始的, 以至于有点想哭, 感觉自己像是最终被自己断肢绊倒的羚羊。她对他的一切想象来自于回溯的记忆,那双沉静的眼永夜的眼漆暗的眼,她时常不敢凝视的眼,正在暗处一寸寸侵略她。
陈纵捂着眼, 只剩下唯一哀求, “……你别看我。”
“不看你……”子夜垂下眼睫,视线随之往下。
“又不能讲话惹你。”他埋下去,吻像蜻蜓落在原本一处处静态的水面,轻易激起一纹纹涟漪。
“那还剩什么可以做?”
……
原来肌肤才是人的性|器官, 陈纵心想,大脑也是。解码他的声音, 自动解读为催|情的工具。根本不需多余动作,她双手自动环绕上去,像解救溺水的自己。她被他声音所惑,疑心他是真的喜欢听,又知道他不会真的让她讲完。
……
吻的存在感太强烈。她后知后觉地尝到他嘴里的味道,是某款叫得出名字的漱口水,熟悉的清新,还有点甜。子夜刷了牙出门,是有备而来的。
好笑的是,他们两一个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一见他却忘了要做什么;一个准备充足,却遭遇第一次滑铁卢。
前戏漫长得像酷刑,他们两都毫无技巧章法,像那种令人慌张的游戏,两双手在黑暗中摸索细小锁眼,遍寻不得法门。浑身湿透淋漓,交错的呼吸像混乱的鼓点,乱敌的战曲。
“不行……”
子夜适时放弃,自我总结,“太紧张了。”
陈纵浑身黏腻得似一滩烂泥,一面想不明白是什么不行,一面试图讲点什么安慰他,子夜垂头沉思片刻,忽然知道了另一种解法,顷刻滑了下去。
子夜在拨一把琴,习一把弓。
漆黑的眼盯紧她一丝一毫的变化,写字的手精准揉捻古琴承露,启唇试着跟随琴音定调。
陈纵是绷紧的弦,满张的弓。还没开口,就已吟出声,声音变得很滑腻。透过窗帘映到天花板的霓虹在视线中轻轻晃动。
.
陈纵被他整个倾泻到被子上。她知道使自己变成这样的不是他并不全然得要领的技巧,而是子夜本身。她是被打捞上岸的一缺水的尾鱼,一呼一吸,神智渐渐回归,模糊看见子夜撑在上方,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表情,似乎在等待一句点评。
她像发了场高烧,给烧糊涂了,不知怎么讲了一句,“你不用这样。”
“不用怎么样。”子夜不明白。
哪怕陈子夜是太监我也会爱他。陈纵心里想着,于是便这么说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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