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工厂内部的结构复杂，丹尼尔手下的数量甚至不足以将内部的所有路口房门全部封死，就更别提那些连接各个房间的通风口，这就给了蝙蝠侠和罗宾操作的余地。

根据热像仪提供的视野，提姆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一边听着蝙蝠侠那边的动静，一边把通风口打开。

并没有直达楼顶，上方的通风口太过逼仄，提姆自己当然能够通过，但身后一部分成年人、尤其是一部分身体比较健壮的成年男性现在便已经很难前行，所以必须要换路，即使这条路的潜在危险更大。

富冈义勇却在这时候压住了他的小臂，阻止了他直接跳下的行动。

“你不行，”他言简意赅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我们分开。”

身后毕竟除了那些身形壮硕的人外，还有不少的妇孺——没有老弱，只有妇孺。这些人也从下面走的话就太危险了，也太多变量。

如果现在转移身后这些普通人的只有提姆一个罗宾的话，他当然无甚选择。

要么他就要冒险把一部分人单独留在通风道内，将能够通过上方通风道口的人先带上去，接着返回再换路；要么就要像现在一样直接冒险换路。

两者都有风险，但两者相较，提姆会选择后者。直接的原因当然来源于他的控制欲望，换路是他可以控制的，即使有特殊的情况，他也能做一些应急应对。但事实上来说，一旦把人留在这里，以那些怪物放大的五感，长期停留的人类气息被发现的概率是非常大的，到那时候，被留下来的人就很有可能在反抗中被杀死。

罗宾不能这样轻易决定谁生谁死。

但现在的情况和假设不同，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可以对抗怪物也可以领头的人在吗？

富冈义勇虽然没有看过工厂地图，但是面具带有传声功能，提姆可以马上给他单开一个频道。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面具上加的各种手脚，那也便不差这一个功能。

提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那一秒钟内……被富冈义勇的话顶得人有些窝火。

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秉持着罗宾的原则，他伸手，在富冈义勇的面具右侧一点，面具下的传导系统贴附上来，通过骨头进行传声。

“我会指导你路线，你……”

“不需要。”富冈义勇打断了他的话，在极其安静的环境中，任何声音——尤其是说话的声音只要发出都会是非常危险的，狭窄的地方会带来回音，而鬼的五感敏锐。既然知道目的地就在楼顶，那就可以不需要冒险。

提姆一口气没上来，感觉自己差点没有忍住给他脑袋上呼一棍。

这人说话实在是太拱火了。

富冈义勇看着他，见都市传说先生的面部有些微微发红，只觉得对方受自己的帮助有些不好意思，他想着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人际交往指南，抬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他记得，这表示的是“你我好兄弟不用客气”。

但被压制的提姆就不这样觉得了，富冈义勇的动作毫无征兆，以他时刻警惕观察着对方的注意力，竟然连身上的肌肉任何前摇变化都没有发现。按上来的瞬间，触感是首先来到的，提姆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对方压制，如果这是攻击——那么距离脖颈如此近的肩膀都能被轻易压制……

提姆心下一沉，他这是在显示自己的力量吗？

在这种速度和力量的衬托下，提姆发现自己毫无回手之力，和蝙蝠侠如出一辙的控制欲让他的大脑不自觉地飞速转动，想要马上考虑出反制手段。

但抿了抿嘴，提姆还是迅速理智地优先做出了最优解的决定。

富冈义勇率先跳下探查了一下前后的情况，这一层的高度虽然没有达到一层那样六米的级别，但这里整体比普通民居高的楼层还是让普通人很难跳下而不留声响。

好也不好——

或许是来源于这次鬼的偏好，被掳来人类当中，身材壮硕的并不占多数——不仅是他们这边，蝙蝠侠那边也是一样。

富冈义勇直接分几次将人夹在胳膊下运送到地面，他数了数，一共只有七个人。

其中甚至有两个原本就是这里的工人，对这个工厂再熟悉不过。

这让提姆稍微放心了几分。

从这里分开，富冈义勇压着日轮刀示意身后的人紧跟着自己，在地面上行进的危险性显然大了很多，工厂已然失修，一些地面上的钢板松动，只是踩上去就会发出“吱呀”的声音，不同的走廊间也合着门，这些门被推动的声音更大。

富冈义勇把耳朵贴在墙壁上仔细听着，鬼们的动作声音毫不掩饰，他通过墙壁间的回音判断着他们的数量和位置，尽可能避开人群，直到听到了一丝不太一样的声音。

离他很近，似乎只隔了一堵墙。

在墙的对面，是人类和鬼混杂在一起的呼吸声，还有身体|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富冈义勇一歪头。

……啊？

第8章

怪异的声音让富冈义勇大脑放空了一瞬间，他的大脑马上处理了这个信息，将他和自己的常识连在了一起。

——是激烈的战况。

他微微眯眼，而且不只是两个呼吸交错，在其附近，还有另外的、刻意收紧、尽力屏住的呼吸。

他的心提了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人类和怪物之间的一切都存在细微的差别，呼吸、气味、动作发出的所有声响。

普通人当然无法察觉，但这却是富冈义勇的专业。

经年累月的训练让他的五感比大多数的鬼还要敏锐，他全神贯注，马上就通过听觉追上了隔壁的房间的动向。

战斗，人和怪物之间的战斗。

富冈义勇下意识地抬手，就想要击穿整面墙壁，但动手前的不到一秒钟内他停住了，大脑意识到，真正的撤离现在还没有开始。让他切断墙壁并不困难，但要在这个过程中不引发大动静是绝不可能的。

他马上转换方针，转身推开对面的铁门。

门一开，他就看到了诸多惊慌失措的脸，打头的人看到有人推门，黑暗压迫着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尖叫出声，但是活下去的欲望促使他死死地压住了自己的嘴，让任何声音不能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富冈义勇马上意识到，这也是另外一波被带出的普通人，那正在隔壁房门背后战斗的人就应该是可以划为队友的人。

他挥手，让他们先进入到自己出来的房间里和那里面的人汇合，暂时不要移动——或许是富冈义勇脸上那个和罗宾一模一样的面具让他们产生了某种天然的信任，这些人光着脚，柔软的袜子和地面接触发出最低限度的声音。即使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这些人却不显混乱，按部就班的走动着，也不知道是谁的警告声刻在了他们大脑的神经上，超越了他们对这些怪物的恐惧。

而富冈义勇自己则压低身体，凭借着嗅觉、听觉和感知力锁定了铁皮门内部的状况。

“水之呼吸·叁之型——”

刀锋划开铁皮门，流水般的潮气推开了裂缝之间的距离，卷起的声音不可谓不小，一瞬间的细鸣和日轮刀刀鸣的声音重迭如一，被水托起。黑暗中，富冈义勇带着身后窗户投射出的一丝微弱的月光，冲入房中，和夜色融为了一体。静谧，却带着安静中让人来不及察觉的杀意。

“流流舞。”

富冈义勇的声音仿佛从来不会失去现在的低音，但却不会显得中气不足，音色仿佛沉在丹田再经由胸口发出，犹如午夜的钟声，低沉但厚重。

他的身体仿佛化成了和眼睛一样的蓝色波纹，速度快得显现出了残影。

“歘”的一声，刀剑划开皮肉的声音在静谧的空间中尤为明显，在这样快的速度下，仿佛连被斩首的鬼的血管、身体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斩断皮肉血管的一瞬间竟然没有血液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