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返(38)
作者:诸葛有乐园
或者,再有些别的变故...
他实在经受不住她再多一丝的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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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晚, 季屿川由餐厅的服务生领着,还未推开包厢的门,就确定了是这间。
桑璟热闹的声音隔着门板都能听清。“你还说我,你数学好?”
他指节微屈,轻叩了两下。
“请进。”
慵懒的女声入耳,季屿川喉结微滚,推开了门。
桑恬的视线里,男人一身长风衣,白色内衬一尘不染,按着门把手的动作礼貌克制。
转头跟领路的女生简短地道了句谢,就让人家脸色涨红,摆手道不用。
什么都不做,就足够勾人。
桑恬盯着他看,男人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那双深邃冷清的眸子向她这落来。
桑恬眨眨眼,笑道,“来啦。”
季屿川微颔首,眸光在她脸上顿了一秒,挪到她面前两盆红艳艳的小龙虾上,眉心微凝。
“崴脚可以吃辛辣吗?”
桑璟拉开他老姐一侧的凳子让他坐,大呲呲道。
“我问了,她说可以。”
季屿川唇线抿紧,桑恬看出他的不认同,拿起桌边的柠檬水,倒了一杯,悠闲道。
“我觉得可以就可以——”
清澈透明的水裹挟着亮黄的柠檬一起栽进杯子。
季屿川看着她纤细的手拿起杯子,送到唇边轻嘬了口。透明的玻璃杯沿霎时间多了枚唇印。
“想管我...除非你有个正当的身份。”
代码和概念模型都能游刃有余的人。
她不信没点明的话他会听不懂。
季屿川脸色让人看不出端倪。
“天王老子,这身份够不够?”桑璟抢过她手里的水壶,想要倒杯柠檬水,“我哥来了水也不给人家倒,只管自己喝。”
什么人能管得了她?!
“我自己来。”季屿川起身,接过水壶,澄澈透明的液体映射得他指节愈发修长。
莫名很配。
桑恬眉梢微挑。
他侧眸,状似随口一提,“在聊什么?”
桑恬知道是在问她,抱着双臂向椅背后仰,“我们家出了个笨蛋,还不承认。”
桑璟被激得立马跳出来:“阴阳谁呢,我只是这次考得不好!”
桑恬嗤笑了声,视线去捕捉季屿川的眼睛:
“看,对号入座了。”
桑璟还想辩解,桑恬转过眸子,轻飘飘道:
“24分,你把答题卡放地上踩两脚,都比这分高。”
“那是上次!我这次有进步。”
“进步了16分,真好,还知道凑整。”
姐弟俩嘴拌得热火朝天,季屿川带上手套一面扒虾,一面安静地听。
桑璟次次吃瘪,只能拽虾头泄愤。
季屿川瞥了眼战况,敛声落了句:“我记得你数学也不怎么好。”
桑恬愣了下,仰头看他,似是有些诧异他还记得。
“但是我最后考得还不错。”
一些零碎的记忆涌过脑海,她想起来季屿川做补课班助教的时候,曾给她批改过试卷。
她是个不吝啬夸奖的人,“也有你的功劳。”
季屿川垂眸扒虾:“嗯。”
桑恬觉得他今天的回应直白到反常,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男人扒虾的动作斯文从容,手套上沾得满是汤汁,也不妨碍他清风霁月。
桑璟闷头吃虾,拨冗评价:“哈哈,捉着我的痛楚打情骂俏。”
桑恬耸了耸肩膀,不理他。
她鲜少扒虾,但是爱吃小龙虾汁里的年糕和黄瓜。
余光瞥到季屿川那,去壳完好的小龙虾被他放在餐盘角落,叠成一个小堆。
桑璟吃到一半,想起来今天的主题。褪下油腻腻的手套,端起杯,冲着季屿川:
“哥,差点忘了,昨天谢谢你扛我姐去医务室。”
季屿川褪下手套,扯过面巾纸擦净手,举起杯同他低碰了下,“不用。”
桑璟仰头灌了口柠檬水,冰凉沁得他一哆嗦。
“说起来,你们学校医务室还挺认真负责的,开的药膏和我当年住院的时候竟然一样。”
季屿川想起药盒熟悉的包装,问,“你什么时候住院?”
“前年。”桑璟随口道,“就离你们学校两公里那个,京川三院。”
季屿川眸色微动,听桑璟咬着龙虾继续道,“我姐陪了我整整半个月的床,给她吓死了。”
桑恬隔着桌子腿踢他,“你还骄傲起来了?”
桑璟笑嘻嘻,摆了个错了的表情,跟季屿川道,
“你不知道吧哥,我们家遗传的Rh阴性血,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熊猫血。万一出事难找配型,所以我后来打球的时候都尽量避免身体冲撞,主要靠速度突破。”
珍稀血型是秘密,她和桑璟从小就被桑骏毅教导不要向外人道。
以防有心之人。
桑璟明显将季屿川归为了自己人那类。
桑恬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季屿川喉结滚动,他蓦然想起一些往事。有情绪翻涌而上,却被他极力忍住。
桑恬:“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桑璟撇撇嘴,消停了两秒。
听懂了桑恬的警告,再往下说就到了杨廷霁那趴了。
要不是上次揍他的时候看他眼熟,他都差点没想起来。
——谁能想到他断个腿还给这俩人创造了机会。
沉默了半晌,还是没忍住,桑璟用劲揪下一个虾头,忿道:
“反正以后再也不住院了,住院一定没好事。”
桑恬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默声吞年糕,没说话。
季屿川也无声。
桑璟感受到气氛一瞬的凝滞,试图重新找话题活络起来。
“哥,你打球受伤住过院吗?”
季屿川思绪被拉回来些,道:“住过。”
他声沉如玉,像是有天然的边界,没有向下深讲的打算。
桑璟闭了嘴,看见季屿川眸光微震,神情难得不平静。原来当时,是桑璟住院。
两秒后,他起身拉开椅子:“我去个洗手间,失陪。”
他急需一根烟缓解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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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的吸烟区在阳台,季屿川在秋日晚风里冷了一阵,刚从盒里抽出第二根,身后玻璃门突然被推开。
桑璟蹦出来,指尖夹着根新的香烟,笑道,
“我就知道你也抽。”
“你怎么出来了?”季屿川凝眉看他。
“我说我出来上厕所。”桑璟读懂了季屿川脸上的情绪,拍他肩膀,“哎呀别担心,我老姐都那么大人了,自己在包间待一会没问题。”
“她脚崴了,乱跑不了。”
季屿川眉间浓云散了些,语调被带得轻缓不少。“为什么觉得我来抽烟?”
他身边不少人曾震惊于他会抽烟。
徐图曾摇着头啧啧:“你知道你这一抽,打破了多少女生的清冷男神梦吗?”
大家好像惯来喜欢造神。
他一旦违反了他们构想出的清冷,便是他的错。
没人问过他想要什么。
料峭秋风将烟雾吹散了些,桑璟对着季屿川冷白的指尖夹着的明灭红点,凑上去,将自己的烟也燎着,鼻孔不熟悉地冒出白烟,声音闷闷地:
“因为你男人呗。”
季屿川笑着嗤了一声,似在说他幼稚。
又像是对青年赤诚的包容。
“你别笑啊,男人,抽烟喝酒,有几个好兄弟,再有份自己的事业,多圆满。”他伸手要搂季屿川的肩膀,“你说是不是?”
不知季屿川被哪个字戳中,斜眸看了他一眼。
桑璟心里有底,大呲呲的环上去。
却发现季屿川的肩太宽阔,他够不着肩头,犹豫了下又怏怏收回手。
冷风里,他听见季屿川道。
“你说,人是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还是没做的事情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