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转过头, “你怎么知道的？”

“顾青青发的朋友圈，酒店白色的大床上, 两只手交叉握着, 男的手背上有颗痣, 她们都说是姚柏宇，上面写‘doi了’。不过很快就删了。”

有颗痣么？乔念想到前次按在她生物试卷上的那只修长的手。

她停顿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刚才要干嘛。找前次月考的试卷。她继续在那一叠试卷里翻。

难过。

翻到那张试卷的时候, 乔念不得不承认这件事。

心脏跟正在被狗啃似的。

那个瘦高个儿，原本是她的追求者。喜欢她的。很帅, 也挺优秀；等过两年，他出落成熟了，身材好的紧, 肚脐眼也很性感。原本是追她的；怎么让人给半路截胡了？

乔念又回忆了一下顾青青, 校花, 长挺漂亮的，五官没的说，人也白，眼睛会勾人, 乔念看见过，就像带着钩子，临走临走还要剜你一眼。

而且说话声音嗲萌萌, 像捏着鼻子、又像掐着嗓子, 总之……

去她妈的！想这些干嘛？我祝你二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乔念一头扎进月考卷子里。

放学的时候, 乔念跟陈思婷走到楼下，忽然想起书包里的书还没换！星期五，她得挑一些周末要学的书带回家，可是现在她的书包里装的还是昨天的书。

她匆匆忙忙又折回教室，一本一本挑，脑子被狗吃了，周末回家学啥？

出来的时候学校没什么人了，本来高三就是最晚放学的；今天有点阴天，快入冬了，阴冷阴冷的。风刮过来，也不是前几个月那种柔柔的、吹在脸上很痒的那种，而是很粗鲁地、拍在脸上，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乔念自嘲地笑。

她算什么香、算什么玉？别人不喜欢她有什么奇怪的？

也不是第一次了。

曾经节节下课戳她后背的李文瑞、刚认识的时候亲口对她说过‘你好可爱啊’的徐梓成……哪个不是一开始对她还挺有好感的。可是后来呢？初识时被她外貌蒙蔽了的人，接触下来，很快就会意识到，她根本连‘可爱’的边儿都沾不上。最后还是看在她学习好的份子上，变成了‘可敬’。

乔念走得慢，冬天了身上没什么劲，慢吞吞快挪到学校门口，忽然被左侧一股大力扯到了科技楼的后面。

乔念的心呯呯地跳，她抬头看到那张挂着无框眼镜的、白皙的脸。他眼睛有点红，布着些血丝。看着他这样的眼睛，乔念忽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有点酸。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像心里被人倒了一瓶子醋，酸得喘不过气。

“我……”眼镜后的眉眼俱是深沉，他蹙眉组织了半晌，“那天我喝多了，就你没理我那天。然后……”他说得好生晦涩。

乔念无言以对。心却在坠；就在这一秒钟前，她还在心存侥幸地告诉自己陈思婷道听途说的八卦或许是假的。她低了头，看到他修长的、深蓝色的西裤裤筒。他的腿真的很修长。为什么就坚持不了呢？为什么就不能更久一些呢？

心里两股力量在天人交战，一个让她去发脾气，去骂他、捶他、踢他……凭什么撩完她还去勾搭别的女孩？既然不坚定，为什么来扰乱她的心？可是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撒泼的话你跟那些贱货有什么区别？你是什么人？你要自降格调去跟那些垃圾抢东西吗？

“你能原谅我吗？我会处理好的。”他紧紧攥着她的手，问这话的时候，镜片后的睫毛在颤，狭长的、清朗的眼睛泛着红晕。

可惜，乔念没敢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那个教她‘踢他’‘踹他’的庸俗小人，被那个道貌岸然、高贵无敌的高岭之花打得丢盔弃甲。

她扬了脸，撑出微笑，眼睛却只敢侧侧盯着他的衣服领子。

“你别想太多，”乔念反握住他的手腕，挣脱开他的握紧。男同学的手腕很硬朗，虽然瘦，但骨节很大，她轻轻捏着，“咱俩还没到那个程度，我就两句话对你说，一是你很优秀，我希望你选择的人是值得你爱的人，二是高考之前，别再整这些没用的了。”

乔念说完，松开他的手，她转过头，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女生。

女生很漂亮，宽大的校服被她私自改造成了修身款，显得身材玲珑有致，五官又纯又欲；在秋风中脆弱而倔强地站着，可怜巴巴望着他们两个。大眼睛里满是湿意。

姚柏宇显然也看见了，动作一顿；乔念转身朝校门口走，姚柏宇反应过来，两步上前又把她拉住。

乔念轻轻拿掉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要考Q大建筑系的人，别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

她走远了；顾青青才缓缓走向姚柏宇。

她步子慢，每一步都透露着脆弱和小心翼翼，快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忽然不知怎的，好像被路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她身子一歪，“啊”的一声，倒在了他身上。

她仰起小脸，因为这突出其来的意外吓了一跳，微微带了红，眼中的水雾还没有散去，“我管不住自己，我每天都在想你。”

她试探着，挂上了他的腰；仰了头，踮起脚，嘴唇刚好够到他喉结的高度。他感受得到她压在他身上的重量，感受得到她的柔软。他知道自己硬了。被一个漂亮女人这样弄，正常男的都受不了。而且，她真的好会蹭。

乔念的背影消失在校门拐角处，姚柏宇推开怀里软成一滩水的姑娘。

“咱们俩没关系。床单上没血。”

顾青青脸上的红晕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你不要我，不想负责任么？”

“没有血，有两种可能，一是没发生关系。二是你不是处女。既然你不是处女，而且又是你主动的，你让我负什么责？我为什么要对一个不知道几手的负责？”姚柏宇透过他那昂贵优雅的眼镜，冷漠地说。

乔念强撑着一口气，走回盛高雅苑。那感觉就像是……日了狗了。

就是不甘心啊。

那个少年……和他的肚脐眼，原本都将会是属于她的。

乔念对着小区路边一簇三角梅生气，紫红的庸俗颜色，像是沾了土，怎么看怎么脏。还是三角形的！就不能选个体面的形状给自己么？世界那么大、男人那么多的！不是么！

她咬着唇，去揪那三角梅，花长在枝上，长挺牢，一下没揪下来，手给撸出一道血印子。痛的龇牙咧嘴。

她也使了坏——她说‘你是要去Q大建筑系的人，不要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那个矫揉造作、都还没怎么着就跟人滚床单的浪货，就是‘不值得的人’。

先把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再慢慢谈爱；反啦！顺序反啦！

男的也是渣！女的也是贱！

要脱衣服谁不会呀，她又不是没长那些器官。她发育挺好的。乔念低头，看了看。

又大又圆，她的bra都是C杯的。不比那个浪货好么？把校服都改成紧身衣了，胸前也不比小笼包体面多少。乔念恨恨地想。瞎了！她刚才就该一脚踹过去，把那个瞎子和那个浪货都踹到科技楼的墙上去！

电梯叮一声上到五楼，没出轿厢，就听到菜市场似的吵闹声。好烦。

乔念拧着眉走出电梯，小崽子家门又自动开了。她抬头，看到他家就是那吵闹的菜市场。一屋子妖魔鬼怪的热闹。

“我过生日，”陈奇站出门外，他穿着一件很酷的黑色宽松帽衫和同色系的运动长裤，虽然不是什么高端品牌，但胜在上衣下裤的图案和款式搭配得好，抽象动漫系的；他咧嘴笑的时候好像这傍晚的阳光都要亮了几分，张扬的眉眼间眸光闪烁，“你来吃蛋糕不？”

乔念一摆手，“祝你生日快乐，再见。”她刚失恋，正失落，损失一个优质的追求者，谁有心情跟你们一群小崽子吃蛋糕。

“等下，”陈奇飞快几步上前，一手搭在她家指纹锁上，他自己的手指头按上去，那门锁不干了，一直在重复着‘输入有误，请重新输入’‘输入有误，请重新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