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笔记(79)

作者:春与鸢


林知书抿抿嘴唇:“你要不想说也没事,每个人都有秘密。”

梁嘉聿去水池洗手,望住她:“每个人都有秘密,但我不想对你保有秘密。”

他语气温和,却叫林知书心里一酸。

这世上谁对谁没有秘密,再亲密的家人、夫妻之间,不也有自己的秘密吗?

梁嘉聿却说不想对她保有秘密。

一方面林知书想,是因为梁嘉聿天然强大的心脏。他从来不怕在林知书面前袒露弱点。而另一方面,林知书觉得,袒露伤口其实也是一种依恋行为。像是请求舔舐、请求拥抱。

比如那年她去往伦敦,他在那样疲惫的时候亲了亲她的脸庞。

梁嘉聿用微湿的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林知书这才回过神来。

“你这是在点我呢!”林知书故意调笑道。

梁嘉聿也笑:“是吗?你以前对我隐瞒过什么秘密吗?”

“梁嘉聿!”林知书小声喝他名字,双手却抱住他手臂,脸颊贴上去,又分开。“你说,我想听。”

梁嘉聿拿来奶酪,撕去外包装。“从我有记忆的时候,我母亲就不住在家里。她常年住在新西兰的皇后镇,我和我父亲住在伦敦。每年我见我母亲一次,就是我生日那天。”

林知书知道这件事:“他们每次见面都会吵架?”

梁嘉聿点头:“你知道我是个很不喜欢争吵的人。人的性格和从小生长的环境很有关系,我从前最讨厌却也最逃脱不掉这种争吵的场面,所以在我有机会选择的时候,我会希望自己生活的环境是平静的、和谐的。”

林知书接话道:“所以你从来不让身边的人尴尬,我第一次写错你名字,你还那样帮我解围。”

“是,”梁嘉聿笑道,“我其实是在帮我自己,我不希望你的紧张、焦躁影响到我。本质上来讲,我是个自私的人。”

“我爸爸刚走的时候,你和我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是天经地义。”林知书安静了一会,“其实你说得没错,后来我坚持要离婚,坚持要一个人出国读书,其实也是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位。”

梁嘉聿偏头看她:“这也是我那时没立场阻止你的原因。本来以为只是教你些人生道理,没想到最后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林知书笑笑,身体轻微晃动,与他手臂接触又分离。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住到金鸣家了?”

梁嘉聿打开烤箱,放进三文鱼。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父亲也离开了伦敦。他和我母亲因为生意上的缘故没有法律离婚,但实际上两人已经彻底分开、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我在伦敦成了事实意义上的‘孤儿’。金瑶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多年好友,她不忍心看到我一个人只有保姆司机照顾,就提议把我接去金家一起生活。”

梁嘉聿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刚搬去金家的几年,我很浮躁、叛逆,并不好管教。因为我父母健在,而我其实是被抛弃。但是金瑶母亲一直对我很好,没有放弃过我。这是我后来为什么一直去伦敦看她的缘故。”

梁嘉聿看向林知书,林知书点头。

“其实你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梁嘉聿反问道:“是吗?金鸣和金瑶都说过我是个很薄情的人。”

林知书安静了一会:“不是的,你只是目标明确、头脑清晰。你知道谁对你真的好,也知道你要对谁真的好。而对于其他不重要的人,你也从来不拖泥带水。但你的……教养、又或者说是习惯,让你很难对人刻薄,因此也会让人难以自拔地误解、沉湎。像我以前一样。”

“你没误解,”梁嘉聿说,“我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你。”

林知书原本在话语中衍生出些悲伤情愫,转瞬又被他弄笑。

“我又不知道,谁叫你最开始把我当猴子!”

梁嘉聿也笑:“抱歉,小书。”

林知书别过脸去,佯装才不原谅他,嘴角的笑却没能下来。

“不过我现在有些理解你,”林知书看着他,“你没有生存的压力,因此活着的目标需要你自己制定。你那么多年在全世界跑来跑去,也是想找到能叫你长久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吧。就像喜欢画画的人把画画当作人生的意义,喜欢写作的人把写作当作人生的意义。就像我,我把独立生活、工作升迁、学到知识当作人生的意义,但你总是找不到。”

梁嘉聿停下清洗蘑菇的双手,清水从他的手上流过。他短暂地停顿,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从前的确找不到长久的人生目标。”

林知书笑起来。看看,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烦恼。

“不过……从前是什么意思?”她明知故问。

梁嘉聿笑起来,他把清洗干净的蘑菇放在砧板上,右手取来刀。

“你不清楚我现在的目标吗?”

林知书装样:“你现在的目标?我怎么知道。难道是切蘑菇吗?”

梁嘉聿更笑:“要是和切蘑菇一样简单就好了。”

林知书忍住笑,蹬鼻子上脸:“梁嘉聿你什么意思,你在内涵我很难搞吗?”

梁嘉聿失笑,实在是没办法再镇定自若地继续做饭了。他洗了手,把林知书抱起来去了客厅。

坐进沙发里,林知书还在装样,不理他。

梁嘉聿摸住她脸颊,亲了亲她柔软的嘴唇。

“小书,我不喜欢用‘难搞’这个词,但我的确对你没有掌控权。你如今想飞就飞走了,我控制不了你。”梁嘉聿望着她,又说,“不过我也不喜欢说我把你当作目标,像是在道德绑架你一定要为我留下来。但是小书,你有一件事说得很对。从前我的人生没有目标,但今天如果你问我想去哪里,我有一个叫‘林知书’的答案。”

林知书很难不去看梁嘉聿此刻的双眼。

他声音那样的平和,他目光那样的平静。他在说“我爱你”这件事的时候,也不给她套上任何枷锁。

怎么还能和他再较劲,他那样的低姿态,叫林知书的心脏化成一滩柔软的春水。

“我会飞得慢一点,叫你跟上的。”林知书说。

梁嘉聿轻轻地笑起来:“那我提前谢谢你。”

“不客气,谁叫我还挺喜欢你的呢。”林知书也笑。

厨房里传来烤箱“叮”的声响,林知书从梁嘉聿腿上下来,跟着他过去。

梁嘉聿在装盘,林知书忽然说道:“梁嘉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梁嘉聿摘下手套,转过身来。

林知书觉得呼吸变热,可她想告诉梁嘉聿。

“第一年在洛杉矶过圣诞的时候,有人带了一瓶轩尼诗,我喝了三大杯。”

“喝醉了?”梁嘉聿问。

林知书点了点头。

“我喝多了,被Mandy提前送回卧室。梁嘉聿,我那个时候好想、好想你。我头脑不受控制,身体也是。”

林知书克制地深呼吸,说道:“那天半夜,我迷迷糊糊醒来翻箱倒柜,戴上了你送的戒指。第二天早上起来,我吓得差点跳起来。”

梁嘉聿看着她,轻轻地笑了。

林知书有些羞也有些恼:“我知道这行为很蠢,但你刚刚分享秘密的时候我可没笑话你,梁嘉聿!”

梁嘉聿牵起了林知书的左手。

“抱歉,小书。但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是在笑我自己。”

林知书不解:“什么意思?”

梁嘉聿把三文鱼放进盘子里,平声道:

“你是喝醉了才做出这样的事,不算愚蠢。”

林知书望着他。

梁嘉聿轻轻抬起自己的左手,银色戒指闪过温润光泽。

他说:“我才算是愚蠢,小书。我那时甚至没喝醉。”

第64章 郑重的求婚

银色戒指从无名指戴上又退下, 梁嘉聿清醒地愚蠢着。

但他想,在林知书这件事上,他做过太多愚蠢的事。

戴上、又退下, 是因为他找不到名正言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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