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笔记(44)
作者:春与鸢
但是有时候,她会说她手心出汗, 而后惶然地松开他的手。
并非是百分百的、绝对的快乐。
林知书的双眼流下未知原因的泪水。
梁嘉聿停止了。
“你不喜欢这样?”
他拇指擦过林知书的眼下。
林知书重重地摇头。
她不知道如何解释巨大喜悦之后涌起的巨大悲伤, 像是本能反应,潜意识从冰山之下发起猛烈进攻, 叫她流出难以克制的、淙淙的眼泪。
林知书的心脏在燃烧。
“我没有不喜欢你亲我。”
她说话时,紧紧抱住梁嘉聿的脖颈。湿漉漉的脸颊贴在他的脸侧,证明自己所言非假。
但是,林知书想,亲吻像是通往心脏的快速通道。比任何一种行为、话语都要强劲。或许是她还没准备好。
但她绝不是不喜欢梁嘉聿。
林知书的眼泪并未延续太久,她靠在梁嘉聿的胸口,梁嘉聿就轻轻地抚摸她的后背。
像是抚摸一只受惊的猫咪。
“你会觉得没意思吗?”林知书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我这样忽然流泪。”
梁嘉聿胸口无声地震动了一下,她知道他在笑。
“不会,要不然一开始我也不会拉上你的拉链。”
“你知道会这样。”林知书说。
“是,我知道会这样。”梁嘉聿的手掌还在轻拍她后背,“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其实也是毁了你。”
“如果毁了我,我就不会有意思了。”林知书顺着他的话说。
“是。”梁嘉聿承认。
一开始,梁嘉聿就目标明确。他要一个鲜活的、有趣的林知书。而强迫林知书同他上床,就好像亲手捏死一朵鲜艳的玫瑰花。
红色的液体流下之后,她会变成枯萎的花瓣碎片。
而梁嘉聿更想要在花园里观赏她。
“但是刚刚我没有不愿意。”林知书再次澄清。
“我知道。”
“我只是……”林知书斟酌语言,“我只是,太高兴了……或者,我还能适应过来这样的转变。”
她从梁嘉聿的肩头起来,同他直视。
梁嘉聿的面容依旧温和、沉静,林知书忍不住再次靠近。
“你别动,行吗?”她说。
林知书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梁嘉聿就真的没动。
掌控权回到自己手上,林知书才觉得几分安全。
崎岖危险的洞穴停止施展魔法,林知书得以缓慢地扶墙探索。
梁嘉聿应和着她的每一次动作,但是绝不反客为主。
林知书的双手慢慢扶住他双颊,察觉他手臂也在自己身后收紧。
进度依旧缓慢。
速食爱情里亲一秒就要动手脱衣服、真枪实弹,林知书却把亲吻探索到天长地久。
鼻尖错着鼻尖,脸颊贴着脸颊。
口中偶尔呼出急促的呼吸,又在下一秒重新贴紧。
夜里的凉气落下来,又从林知书滚烫的皮肤上迅速蒸发。
他口微微开,林知书就随即陷落。
鼻尖挤出“恨铁不成钢”的声响,却又自甘堕落地把舌尖同舌尖搅动在一起。
像是彻底送出灵魂,身体也情不自禁地用力贴紧。
林知书看见赤•身•裸•体站在酒店浴室的自己,林知书想起宿舍里偶尔谈起的私房夜话,林知书回忆到那些她也曾看过的影片。
林知书溢出柔软的、短促的声响。
林知书猛然停止。
心跳快到无法从他的身上立马坐起来,只能抱着他,大口地呼吸空气。
梁嘉聿撩起她脸侧凌乱的头发,看见林知书湿漉漉的双眼。
但他没有再靠近,只留下漫长的、足够的时间,叫林知书重新找回心跳。
风不从他们之间吹过,因为林知书靠在梁嘉聿的怀里。
安静了许久、许久。
梁嘉聿拿起躺在长椅上的那本书,林知书注意力也跟过去。
“今天在书展上淘来的?”他问。
林知书点头。
“买了一本?”
“买了好多本。”
梁嘉聿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随便翻开一页,而后笑了起来。
“辛苦了,小书。”他说。
林知书抬起身子,望住他。
“找到一本主角叫劳伦斯的书,应该费了你不少功夫吧。”
他目光从书本上移开,落在林知书的脸上。
林知书憋着,也笑了起来。
大声“抱怨”:“你也知道!我找了好半天。”
气氛在一瞬间重回轻盈、自在。林知书从梁嘉聿的腿上下去。
他们在长椅上又坐了一会,谈话依旧平和、轻松。
两人回屋分别时,林知书送上一封早早准备好的粉色鎏金信封。
梁嘉聿当她面拆开,上面写着:
生日快乐,劳伦斯先生。
西西莉亚
那天林知书的脚步异常轻盈、愉悦,她回到卧室里,打开笔记本书写。
她写到她给梁嘉聿念的那段话,也写到劳伦斯先生和西西莉亚小姐。
心满意足闔上笔记本,林知书熄灯上床睡觉。
——却在夜半时分惊醒。
梦里看见巨大的、蓬松的、粉色泡沫从地面遥遥升起,而林知书坐在其上。
粉色泡沫随即脱离高楼与山川,眼见着要飞出遥远的大气层。却因气压变化而在瞬间破裂。
林知书在瞬间向下坠落,她试图振翅飞翔,她记得从前她是一只可以飞跃天际的小鸟。却发现许久不用的翅膀竟退化成软弱的装饰。
于是从万丈高空坠落,于是身体四分五裂。
林知书从梦中惊醒,睁眼看见一片漆黑。
第35章 天长地久
林知书说:“我们在谈恋爱。”
“他如今不再是一条平行于X轴的直线了?”
乌雨墨盯住林知书, 林知书眨眨眼。
“他比以前喜欢我。”
“那你比我奶奶运气好哦,”乌雨墨调笑道,“你学韩语就能遇到韩国人。”
林知书笑出声。
“祝你们长长久久。”乌雨墨说。
林知书望着她, 却没有说话。
从伦敦回来之后, 梁嘉聿仅在南市待了小半个月。他而后很快又飞去挪威。
上次经由金瑶介绍认识的威廉,如今有意同梁嘉聿在北欧合作酒店业。梁嘉聿虽然这两年重心放在国内,但是欧洲生意的蓬勃发展叫他也没办法完全放下。
林知书在和梁嘉聿恋爱,她当然确定这件事情。朋友不会接吻, 不会亲昵地脸颊贴着脸颊, 更不会大张旗鼓地说“我喜欢你”。
不, 不是同从前一样宽泛的、不带有特殊含义的喜欢。
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但是林知书同样陷入清醒的迷思。梁嘉聿的吻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简简单单嘴唇与嘴唇的碰触,还是灵魂与灵魂。
从前梁嘉聿对她说动人的“情话”,如今梁嘉聿亲吻她。
然而心情仍如捕风捉影, 不过如今不是怕他喜不喜欢,而是怕那喜欢到底有长久。
但林知书或许知道答案。
从伦敦回来、到再次离开南市,梁嘉聿从未、从未提到到任何关于“离开”或是“不离开”的事情。
而林知书已经大四,按照约定, 他们会在她毕业时离婚。
林知书没有忘记任何事,但她已比最初同梁嘉聿住到一起时成长太多。
她告诫自己,这世界上其实很难有十全十美。如果梁嘉聿并未想过和她天长地久,那也不是梁嘉聿的错。她感激梁嘉聿, 无论如何, 当初是他把自己保护起来。
林知书用理智重复告诫自己。
大四开学,专业课远不如大三多。许多人都已确定前程。考研党早出晚归, 备战十二月。留学党专注于语言和文书, 年底即可开始投递学校。准备毕业就工作的同学也开始留意各家公司的实习机会。
尚未毕业,林知书已嗅到各奔前程的味道。
那是一种宏大且悲伤的味道, 催促着每个人必须前进,不得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