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笔记(40)

作者:春与鸢


暑假到来,宿舍另外两名室友已经回家。

林知书陪着乌雨墨住在宿舍里。

平时乌雨墨出门赚钱,林知书就在宿舍里编程和学英语。

梁嘉聿打电话的频率变得有些少,林知书没问过。

他们原本就是不是日日要打电话汇报行程的模式,更多的时候是有具体的事情要讨论才会通话。

林知书反正没有问过,她当然很想问。但是一旦问出口,念想落地就会生根发芽。

林知书小心把握着自己的尺度,她不想分别时,痛苦会盖过她假装镇定的演技。

乌雨墨从大汗淋漓中解脱出来,开始和林知书抱怨今天的客人。

迟到三个小时不说,还溜着乌雨墨换了好几个地方。

她一个人提着重重的行李箱跟着到处跑,最后还被抱怨说拍得不好看,不肯给原来商定好的价钱。

林知书听了也生气,同乌雨墨一起大骂。

自从做了以后要专心拍照的打算之后,乌雨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拍照上。

但是兴趣爱好变成工作,意义就变得不一样。

乌雨墨不可再凭自己喜好、脾气接单,遇到不讲理的客人,也必须顾及着自己的名声,不敢撕破脸。

互联网社会,一通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即可毁掉一个人单薄的事业。

乌雨墨最后越说越生气,竟然哭了出来。

林知书抱着她,拿纸给她擦眼泪。

宿舍里陷入低落情绪,两个人萎靡地靠在一起。

说实话,林知书这段时间的状态也不算好。

安慰完乌雨墨之后,林知书叫她在宿舍休息,她去下楼买饭吃。

走出宿舍,才发现外面正在下雨。

林知书不想再上去拿伞,于是一路小跑着去了食堂。

乌雨墨喜欢吃铁板牛柳,林知书打包了两份回宿舍。

回到宿舍,乌雨墨已恢复正常。

两人开始吃饭,乌雨墨才发现林知书不太对劲。

她头发因刚刚出门下雨而濡湿了,两人吃饭时一起看着综艺,她却不在搞笑的地方大笑,就连乌雨墨喊她名字,林知书也在听到后的第三秒才反应过来:“什么?”

乌雨墨问她:“你怎么了?”

林知书摇头:“我没有怎么。”

乌雨墨停顿了一秒,又问:“梁嘉聿怎么了?”

林知书定在了原地。

她思索得实在是太过漫长,漫长到乌雨墨已确定是因为梁嘉聿。

“他在出差。”林知书说。

“你想他了?”乌雨墨问。

林知书摇头:“不,我不想他。”

说出这样违心的话,简直比机器人还机械、呆板。

“你们多久没见了?”乌雨墨又问。

林知书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从过年到现在。”

“二月到八月?他从没联系过你?”

“不,我们时常通电话,只是最近有些少。”

“没办法见面吗?”

林知书摇头:“他总在世界各地飞。”

“那至少每个地方也会待一段时间啊。”乌雨墨指出问题,“只要你想见,你就可以去找他。”

乌雨墨总是一针见血,局外人把林知书的胆小看得清清楚楚。

说句“我想你了”又有何难,付诸实际行动却像落地生根。

林知书想,或许毕业时分离,她不止撕去一半的身体。

“你还在顾虑未来的事?”乌雨墨问,“那你其实没真的放弃未来。”

林知书望着乌雨墨。

乌雨墨翻开手机:“他现在在哪个城市?”

林知书摇头:“最近一段时间我没问过他了。”

“那你至少问一问。”

林知书走出宿舍,她在楼道里踱步。

大部分时候,她和Chole微信联系,但是这次Chole很久没有回她消息。

总觉得不太对劲,林知书给Chole拨去了电话。

Chole在第二个电话时终于接起。

“对不起,小书。我刚刚在开会,没能来得及回你消息。”

林知书连忙说没关系。

Chole:“你有什么事要问吗?”

林知书停在一堵墙前,她声音显得很平静,问道:“就是想问问梁嘉聿最近是不是很忙?”

“是啊,”Chole话语里似有感慨万分,梁嘉聿从未叮嘱过她需要朝林知书隐瞒什么,因此Chole也就不遮掩,“他最近人在伦敦。”

几乎不必多言,林知书就猜出一二。

“金瑶母亲……”

“没错,”Chole说道,“前段时间去世了,梁先生一直在张罗她的葬礼,但是手上几个并购案又都正好推到重要部分,简直分身乏术。梁先生是不是好久没联系你?”

林知书短促地应了一声。

“你别怪他,他时常几天睡不了一个完整觉。”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敢打电话问你。”林知书不知为何,觉得心脏跳得难受,再难问出更多的话,“那就这样,你不用告诉他我来过电话了,不用,不要。”

挂断电话,林知书没有立刻返回宿舍。

脚步甚至虚浮,不敢下楼生怕摔倒。

楼道里如同往常一样喧闹,林知书站在一侧一动未动。

有时候她觉得她是金瑶,有时候她觉得金瑶是她。

林知书时常很难在这段关系里,区分出她与金瑶是否有任何不同。

而这一点困惑,在今天推到高潮。

金瑶母亲去世,梁嘉聿忙着为她张罗葬礼。

同去年他为她在南市做过的一模一样。

简直像行走到快没过脖子的海水里,只要轻轻一个浪头,就可叫林知书轻易翻入海底。

做出飞去伦敦的决定更像是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冲动。

林知书很难描述自己的心理,一败涂地好过遥遥无期。

八月末,林知书坐上飞机去往伦敦,她从前收到过梁嘉聿在伦敦的住址,也知道他偶尔入住的酒店名称。

林知书不担心找不到他。

一路上,心情反倒是比过去这段时间平静了太多。

林知书从前不只来过一次伦敦旅游,因此对这里并不陌生。

抵达希思黎机场,林知书打车至Chelsea,梁嘉聿在伦敦的住处就在这个区。

酒店入住之后已是天黑,林知书从楼下自动售卖机买了几瓶水。

乌雨墨发来消息问她进展如何。

林知书回她:明天见分晓。

乌雨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知书:一定!

晚上自然是失眠,但林知书并未觉得自己有多情绪起伏。

梁嘉聿或许根本没和别人有什么,又或者金瑶变成第二个“林知书”。

酒店的床很软,林知书陷入其中,无法动弹。

第二天,天色还蒙蒙亮时林知书就洗漱完毕出门。

伦敦也值盛夏,她穿黑色碎花吊带裙和黑色马丁靴。

头发在月初刚刚修剪过,柔顺地散在林知书的后背。

她在梁嘉聿家门口附近踱步。

说起来有些惭愧,林知书觉得自己像是没有道德的跟踪狂。

好在梁嘉聿家门口有一大片开阔的草坪连接着公园,林知书不至于站在马路边干等。

天色真正亮起来,路上也多了行人。

不远处街角的咖啡店开门,林知书去买了一杯咖啡,坐在店里等着。

心头自然会产生烦躁,但是林知书想到那个夜晚。

梁嘉聿送她去和吴卓看电影,又在外面等她三小时。

梁嘉聿等过她。

她为什么不能等他?

人人平等,女孩子也不娇气。

咖啡在手里慢慢被消灭,林知书又买了一份面包走出门。

今日是周末,草坪上有零零散散的人分坐其上。

林知书也加入成为一员,一边吃着面包,一边看着梁嘉聿的家。

那个曾经只是一行文字的地址如今变成具象,只是那扇棕色的大门,从上午到下午都不曾打开过。

林知书从吃饱到再次饥肠辘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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