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听到这番用心的话，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来。

他明白莱登指的是什么，可他根本不是会在乎这种小事的人，倒不如说在发现莱登在使绊子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产生的不是恼火，而是要见招拆招的挑战感。

或许正是这种特征，才形成了艾斯这个人吧。

亦或者，这是上一代的血脉中所包含的事物？

就在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莱登身后的大门忽然被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推开——

在这座岛上能够直接打扰黑龙莱登的人几乎没有，正因如此，艾斯好奇的歪头望过去，兴致盎然的看热闹表情却在瞥见来人身上的那一抹黑色时愣住了。

“莱登，你很没有礼貌啊，怎么能对晚辈做出这种事。”

低醇的女声却比传闻中的女性化许多，似乎是被主人刻意放低了，可那天生的温柔和顺和却无法隐藏。

被批评的莱登单手摸着脑袋，墨镜下的半张脸吐了吐舌头，弯着双眼笑着看那边的森特用小女孩的身躯对自己吐槽，不过善于道歉的莱登可不会放在心上。

某种程度上，海军描述中的我行我素倒也没错。

当来人完全走入视野之中时，凝视着那双黑布后的双眼被厚重的刘海遮住，原本身子瞬间僵直起来的艾斯忽然情不自禁的放松了几分。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那仅露出的下半张脸，看着这张除了在悬赏令上见过战斗的姿态外再也没见过的脸庞，艾斯那张总是笑哈哈的脸此时罕见的露出了局促的神情来。

望着对方身上那熟悉的黑袍，艾斯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脖颈上的黑色围巾。

看着艾斯颤动着嘴唇，却没有发一言，只是不礼貌的盯着自己看，小女孩也不恼，全然没有报纸上阴冷的模样，现在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油然而生的温柔感。

艾斯敢保证，小女孩黑布下，一定会是一双无比温柔的眼睛。

小女孩站在门口，她双手自然垂下，望着艾斯的脸，忽然展颜一笑，鬼使神差的，森特摘下了脸上的黑布，一双赤金色的双眼缓缓睁开。

——一道狰狞的刀疤横亘其上，为那温柔染上了一抹浓墨重彩的污色。

莱登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忽然，再度变回了笑容灿烂的表情。

……这是、真正的“小女孩”啊。

“……艾斯，好久不见。”

怔神的艾斯看着那张比起悬赏令温柔了千百倍的笑颜弯着眼睛，对自己轻声吐出这番话来。

“这么多年没去看你，很抱歉。”黑袍女人对着面前傻呆呆的雀斑青年扬唇一笑，那张比起莱登显得有几分幼瘦的娃娃脸开口道：

“我带你去见露玖小姐吧。”

迪奇岛公墓

公墓之外的石子路上，莱登双手抱胸靠在门边，望着那边独自站在露玖墓碑之前的艾斯，随意的揉了揉鼻子，转过头来，看到的就是使用着小女孩身体的森特静静的站在一旁。

对方重新配戴上了那条黑布，再次变回了人们印象中的小女孩模样。

“……我以为既然是海军英雄养大的孩子，最后一定会去做海军来着。”莱登嘀咕道，他对着森特无所顾忌的拉了拉墨镜，靠在后者肩膀上低声道：

“还真让当初巴特里拉岛上的海军说中了，不过我猜不是血脉的缘故？”

内里是森特的小女孩挑眉一笑：“谁知道呢，或许也和血脉有关吧。”

无视身边莱登讶异的注视，森特缓缓抬头，凝视着那边公墓前放下花朵，转身径直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艾斯。对方的脊背很直，脚步很坚定。

“但我说的不是海贼王的血脉。而是‘人类’的血脉。”

——“人类对于自由和快乐向往的本能。”

莱登顺着森特的目光望向那边的艾斯时，耳畔响起他的话来，让他微微一愣。

随后畅快大笑起来，在面前到达面前的艾斯疑惑的注视下，笑得乐不可支，抬手拍打着艾斯的肩膀，直起身子来时擦了擦墨镜下眼角的泪水：

“你说的太对了！小女孩！”

“果然啊，以前的情况还是太委屈你了，你快写书吧，我会把它好好推广一番的！”

“欸？！格尔卡桑……”

——“叫我阿姨。”

“喔。格尔阿姨居然还写书吗？哇，真是没想到呢！”艾斯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一脸惊奇的看着对方，毕竟按小女孩的画风，就算是写书也会像是圣经一样的文章呢！

艾斯的脑海中小女孩身披黑袍的Q版形象紧闭双眼，一副普渡众生的样子对着迪奇岛的各位张开双手。

哇哈哈，一个海贼版本圣经啊，感觉超级有趣！！

“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感觉超级失礼呢。”小女孩恢复了传闻中的面无表情的样子，低醇的声音却依旧温柔：

“敢再乱想的话，杀了你哦。”

面前原本畅快笑着的两个男人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鹌鹑，缩着脖子一言不发。

莱登则是对于森特的模仿功力敬佩，看到了对方身后曾经微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小女孩而感到恐惧；艾斯则是单纯对“母亲”这个称呼感到本能的畏缩罢了。

毕竟无论小女话如何让他更改称呼，这个念头已经是从他懂事后看到黑围巾中信件后一直坚持的想法，就算真的要更改也不是一年半载能做到的。

更何况，艾斯根本就没有更改的打算。

——回去的路上，艾斯笑嘻嘻的在森特身边喋喋不休着，好在无论是真正的小女孩还是森特，都从莱登身上练得了对话痨法则的熟记，因此虽然艾斯在和她熟悉后话多了不止一点，森特也能全盘接下。

“格尔阿姨！怎么样怎么样，你给我留下的烧烧果实我开发的可是很好哦！在小时候我可是用这个打跑了很多想要欺负我和我的两个弟弟的坏家伙呢！”

“啊，我有两个弟弟哦！他们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了！虽然中途出了一些意外……但无论什么情况下，我们都是最棒的兄弟！！”

小女孩面无表情的走着，声音却足够温和：“原来如此，既然如此我的烧烧果实就没有浪费哦，毕竟艾斯不止是用来战斗，而且还用来保护自己的弟弟们了啊。”

艾斯很容易满足，虽然有缺失的母爱的成分，但此时的他也被声音温柔的小女孩夸奖的十分受用，双手叉腰大笑一声：“哈哈哈！那是当然的了！”

“毕竟我是大哥嘛！”

“很好啊，艾斯，成为很有担当的人了呢。”小女孩沉静的开口：“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这副面孔，出了迪奇岛，就会变得和海军口中没有两样了。”

艾斯讶异的转头看向小女孩，却对上了一张和通缉令上一样的面无表情的脸，虽然声音十分温柔，但是嗓音这种东西，能够放柔，不代表它本身就是柔和的。

……是因为、我吗？

艾斯凝视着这位“母亲”的背影，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一道陌生女人对他微笑的虚影。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度抬头，虚影已经消失不见。

站在原地的艾斯缓缓闭上了眼睛，再度睁开，他笑容热情的跑步上前，重新回到了两人的身边，大笑一声：“我知道了！放心吧格尔阿姨！我绝对不会在外面给你添乱的！”

这番话被艾斯自然而然的理解成为——当走出迪奇岛，小女孩格尔依旧是那个名动世界的五皇海贼团大海贼，她会变回世人眼中那个冷漠的模样，即使在艾斯面前也是如此。

艾斯对此接受良好，甚至有些庆幸。

毕竟对于“母子”这一段关系，就算不是亲生，他也是初来乍到。

坦诚来讲，能够以普通的方式相处，真是太好了。

*走在两人身前的莱登双手放在脑后，悠哉的前进着，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

无他，他只是想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一天，自己也是这样臭屁的对小女孩说着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