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桃源穿越指南(56)

作者:居尼尔斯


“把我送回房间,然后呢?”

“然后,我去了河边。”

“去了河边……”何霜点点头,“所以你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尚未找到。”话毕,徐元礼脸上逐渐露出抱歉神情,目光移向浴袍下摆,“还不小心将你这白袍弄脏了。”

何霜没有去看浴袍,心里充满自嘲,为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勉强。察觉到自己情绪不对,过于起伏,何霜连忙看向别处,用手挡住眼睛,道:“万一你找到暗门,是不是就走了?”

“我——”徐元礼摘开何霜挡眼睛的手,“你在哭?”

“没有。”

“是不是身体难受?”

“不是!”何霜一扭头,大步转向客厅沙发,整个人脱力地倒在沙发上,她把脸朝下,掩盖自己的脆弱。

“若是不舒服——”

“我说过了,我没有不舒服!”何霜气得翻身,徐元礼居然悄悄蹲在沙发旁,看他满脸关切,何霜更气,道:“我知道你是医者仁心,你关心我的身体,但我不是身体难受,是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口。

徐元礼目光沉静,对她激烈的情绪反应并不感到惊讶。

何霜扭开脸不看他。

“我并未打算不辞而别。”

何霜不理他。

“我是想先去探探河道,若找到暗门,再回来与你告别。”

“你如果找到暗门,恐怕这会儿已经回舟口镇了,你根本不在乎要不要跟我告别。”何霜道。

“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

“我若真那样想,便不会还将衣物留在此地。”

何霜一愣,转脸看他,“衣物?”

徐元礼眼睛往阳台一指,道:“在那。”

在栏杆上看见他摊放晾晒的蓝色衣服,何霜心下更郁闷,为自己的气急败坏,为自己比他大八岁,和他相处还一直落下风,简tຊ直像个要不到糖吃而无理取闹的小孩。

何霜在沙发上猛地蹬了蹬腿,踢走空气,踢走失控的自己。冷静一些后,她抬眼看着徐元礼的眼睛,道:“好,你没有不辞而别,但假如你昨晚找到暗门,是不是想要回来跟我告个别就走?”

对她的提问,徐元礼没有回避,坦诚地点了点头。

“你就没想过留下吗?哪怕参观几天?看看这里的文明?”

“看过又如何呢?”

“学习一些先进的医术、科学,回去拯救舟口镇之类。”

“虽然你去舟口镇只有短短几日,但你应当十分清楚,舟口镇的难处光凭医术并不能解决。”徐元礼从容道,“还有这里的文明,比如昨晚你喝药那个小瓶,我钻研了许久,从瓶身到瓶塞,从材料到制作手法,都绝非舟口镇所能拥有。即便我认为这样的容器远胜于碗和杯,我也无法将之带回舟口镇。若我在此地多留一日,便多知道一些舟口镇永远无法实现的文明,留下的用意是为何?”

何霜知道他说的对,无关乎悲观与消极,他只是提前想到了一切的困难和阻碍,做出了最清醒的决定。可她还是不甘心,道:“那这里的人呢?我呢?”

徐元礼眼神一闪,低下头,语声沉沉道:“你为何总要为难我?”

“我为难你什么了?明明是你,你明明知道我很在意你,为什么总要伤我心?”

听何霜说话的时候,徐元礼飞快抬了下视线,眼神颤动,像蝴蝶扇动翅膀,只是一瞬,他的眉眼又迅即耷拉下去。

“我问你,”何霜怕他为了逃避问题突然走开,先将一只手按住他的右肩,“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掌下徐元礼身体僵住,其实他肩膀并没有发热,何霜却觉得自己掌心被传导了热量。

“嗯?你说。”何霜用极轻的声音问。

“这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舟口镇不是也提倡自由恋爱吗?你们镇上人谈恋爱,双方情投意合不重要?”

“你并非舟口镇人。”

就这句话,这句徐元礼说过不下几十次的话,令何霜火冒三丈,她闭了闭眼,压下怒火,道:“我先不追究你总说我是外人。我问你,一对男女相爱想在一起,跟他们是哪里人有什么关系?”

“何霜,你没有明白。”徐元礼抬眼,郑重道:“舟口镇和这边,从源头就失去了可能——我们在一起的可能。”

“为什么?”

徐元礼没有解释,他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她。何霜本来不明白,看着他的眼神,她渐渐明白了。她的“在一起”是当下,他的“在一起”却是以后。

何霜想和他谈恋爱,最好是立刻、马上,谈恋爱本就有合有散,她没有过于严肃地考虑过以后。他说从源头上失去了可能,是因为他把感情看得很重,对未来有更负责任的考量。

他们从源头上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想通这些,何霜再一次感到脱力,好像身上有什么沉重又轻灵的东西向下坠离了身体。

第38章 54

、拥抱

何霜被感冒折磨的身体一直没好透,加上一上午的折腾,体能上早已消耗殆尽,心上也因为徐元礼坚决要走而感到无力。中午在民宿点了些餐食送上来,何霜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同桌吃饭的徐元礼时不时看她一眼,神情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何霜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吃完药,立刻回了房间,这时倒由衷希望自己能一觉睡到他消失。

原以为自己心境这样郁闷,应该怎么也睡不着,结果何霜低估了药效,也低估了自己身体的疲惫程度。刚躺上床没多久,她便在钝重的昏沉中睡了过去。

迷蒙中醒来时,天色将晚,何霜精神上并没有睡够觉的满足感,胸口仍是滞闷不已,还伴有短时心绞痛。她动作迟钝地起身下床,拉开门,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吧台,室内没开灯,只有夕阳的余晖洒在屋里照明,徐元礼坐在吧台前,正专心致志地翻看那本《繁花》。

何霜先是被这种宁静和美的气氛打动,嘴角几乎快要露出微笑,下一秒想到他马上要走,宁静瞬间变成玻璃,“啪”的一声碎了满地。

何霜动静极大地走去吧台,经过徐元礼时,口是心非地问:“还没走?”

徐元礼把书合好放在一旁,“见你睡得熟,没有打扰。”

“你都和我道过别了。”何霜不看他,到处给自己找视觉焦点,“还打扰干嘛?难不成还要我送你?”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徐元礼没接话。

他脸上神色可疑,何霜不敢置信道:“你真想要我送你?”

这时,徐元礼脸部有一半被霞光照着,大概因为何霜猜中他的想法,他的眼睛弯了弯,里面闪动着橘色的光。

他总是让她移不开眼睛,何霜心里难过地想。她从没遇见过像他这样,从不刻意讨好她,只简简单单做自己,就让她心潮起伏的男人。

抵达游船站点,何霜付钱包了艘船。一开始船老板怎么都不明白何霜只要船不要船夫的用意,何霜付了双倍包船的钱,又解释了半天,说自己朋友划船技术一流,最多一个小时,一定把船送回来,船老板才交船给她。

如果是平常,何霜也许还有心思,去找自己消失那一晚的船老板,打听河道怪事。可此刻,她毫无探寻未知世界的兴趣,恨不得彗星撞地球,全世界马上一起毁灭。

上了船,徐元礼自动认领了船头划船位,何霜居中而坐。

徐元礼把船推进河道后,何霜想起问他:“你昨晚找暗门是不是偷了人家的船用?”

徐元礼摇头,目光指向河道边的人行道。“我没用船。”

“所以你穿着浴袍在岸边走了整整一夜?”

徐元礼点头。

“没有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

徐元礼脸上显露出几分迷茫,“可是有何不妥?”

何霜赠他一个假笑,“没什么不妥,你的不妥、抱歉、愧疚……通通算在我这里,要记得自己亏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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