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桃源穿越指南(10)
作者:居尼尔斯
推杯换盏之际,何霜想起一事:“你和徐元礼同岁吗?”
“我虚长他一岁,我是腊月生,他是正月。”
“啧啧啧,看来你俩是天生的宿敌啊。”
“天生的什么?”
“没什么,依你看,徐元礼会怎么尽快、处理妥当我?”
听完何霜的话,元轸轻蔑一笑,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掩饰这层轻蔑,倒使他整个人多了一份标准外的魅力,他就用那缕轻蔑的笑容道:“无非就是将你送走,先生们做事总是这样,凡是有违舟口镇正统的,彻底消失最tຊ好。”
“舟口镇正统究竟是什么?”
何霜的问话声音不大,足够桌上其他人听见,她余光注意到不少人在观察她。
反观元轸,似乎不觉得何霜的提问有何不妥,只见他眉头一挑,目光往何霜的旁侧,问那小孩:“元丰,你告诉这位客人,舟口镇正统是什么。”
叫元丰的孩子看了眼母亲,得到母亲的眼神许可后,他瞬间坐直身体,双手放至后背,神态恭谨地说:“先生说,舟口镇正统就是简单一个‘隐’字。”
“从我们能写文章开始,学里每一年的月考、季考、年考,都需以这简单一个‘隐’字为题,写长篇大论。”元轸将话题接回来,“老先生说我定心不纯,因我七岁撰文,引西晋王康琚的《反招隐诗》,论‘大隐小隐’之说,被判忤逆正统,至今,他没有再接纳我。”
何霜看出他脸上的委屈不甘,心里想到的却是,“七岁就能引经据典长篇大论了?你是神童吧。”
元轸轻笑,眼神小幅度地往右侧主桌方向带了带,“元礼六岁写出《长隐诗》,神童这个头衔,他更合适。”
不知道其他人是吃饱了,还是觉得何霜与元轸聊天内容有些敏感,桌上客人陆续离开,末了,只剩何霜和元轸两人。何霜注意到这情况,疑问道:“我不清楚舟口镇正统的渊源,但听你们说‘这边’‘那边’,谈起‘那边’纷纷色变,请教,这和清朝搞闭关锁国有什么区别?”
“闭关锁国?”
“对啊闭关锁国,清朝不就那么灭亡了吗?”
“清朝?”元轸露出迷茫的表情。
他的反应令何霜感到惊讶,因她明明记得他刚刚说起一位西晋文人,而且上次徐元青在介绍联姻合姓的时候,也说起过南宋至今已千年,也就是说,他们是一个时代的人,她并没有穿越时间。
怎么好像不知道清朝?
“喂!”
肩膀上突然一股力量拍击,将何霜从巨大的疑惑中拉出来,她转身往后,看见徐元青满不情愿地站在那。
“你吃好了吗?”他问。
“吃好了,有事吗?”
“吃好了就,”目光往元轸的位置偏了偏,徐元青及时换了个礼貌的语气,“我哥让我带你回去。”
“回哪?”
“自然是回我家,太阳下山后,我哥要护送你回去。”
“那急什么,等太阳下了山再说呗。”何霜也将目光转向元轸,“一会儿我还想麻烦我的新朋友带我逛逛舟口镇呢。”
“逛——”
“镇上公务多,元轸还要回去帮忙,你想去哪,我领你去。”
熟悉的声音传来,何霜瞬间转回头,“您不也是大忙人吗?”
“今日还好,没有病人,其他杂事父母亲能忙得过来。”
“老先生——”
“老先生已经先行回去了。”
“啊对,元春姑娘也在到处找你呢。”
大概没想到会从何霜嘴里听到元春的名字,徐元礼神情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他恢复正常道:“元春要找我,不急在这一天,你的事情比较急。”
“……”
14、辩论
徐家两兄弟领何霜走出排席区域,还没往外走出两步,徐元礼忽然停下脚步,对一旁神情很欢脱仿佛要去春游的弟弟说:“元青你留下。”
徐元青脸色裂变,“为何?”
“元生家还要人手撤席。”
“我不——”
“听话。”
“听话”这两个字落下,徐元青明明全身每个部位都在抗拒,却还是默默转身,往帮忙的人群走去。
何霜满腔怜意目送他走远,忽见徐元青又回过头来,“哥,忙完我就去找你!”少年笑容轻快,一口白牙,也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儿。
徐元青越开心,何霜越觉得徐元礼扫兴。与他并行往前时,她为徐元青伸冤:“帮忙的人那么多,缺他一个也不少吧,为什么不能让他一起呢?”
“若每人都像姑娘这样想,元生就得一个人收拾了。”
“认识这么久了,还总喊我姑娘,我叫何霜。”
徐元礼没接话。
两人沿河走了片刻,徐元礼忽然语速平缓地说:“舟口镇地方不大,五个村子,加上昨夜刚降生的元齐,共三千七百七十二口人。”
“然后呢?”
“舟口镇去年有三千九百八十五人。”
“这——”
“一年内,舟口镇往生人数是新生人数的十倍。”
何霜被他凝重的神情惊住。
两人很快走到虹桥,拐角处厨房仍有不少人在忙碌,一些认出徐元礼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徐元礼都一一躬身回应。
虹桥连接道路尽头的地方有一处下行至河岸的石阶,何霜脑中正在计算舟口镇出生与死亡率,听见徐元礼问:“泛舟还是步行?”
“泛舟。”何霜想也不想地说。
岸边停了不少船,都是无主的船只。徐元礼挑了靠前的一艘,何霜随之上船,午后河风拂上脸,带着河腥气,何霜低头看水,水很清,看得清两侧水下的建筑地基、水草、青苔,偶尔有乌青的大鱼游过,怎奈何霜无心欣赏野趣,心里始终记挂着正事。
“晚上你准备怎么送我回去?”她问。
“船。”
“镇上能行船的河道只有这一条吗?”
“是。”
“我们不先去桃林?”
“可以先去桃林。”
“所以你知道接驳点在哪吗?你不知道对吧?不然你昨晚就送我回去了,根本不会等到今天。”
徐元礼愣住,显然对何霜的话感到意外。
“你昨晚带我走的水路就是我来你们这的路,你说镇上只有一条船道,所以不存在支流影响路线的因素。”何霜越来越冷静,“徐元礼,你没办法送我回家。”
徐元礼没有接话。
何霜猜的没错,两岸插着旗幡的地方确实都是商铺,途中她先后看到酒铺、茶铺、饼铺、油铺,很齐备的商业社会。
徐元礼静静划船,目光不时掠过何霜,抵不住他偶尔的眼神凝视,何霜问:“我长得好看吗?”
徐元礼不语。
“符合你们镇上的流行审美吗?”
徐元礼移开目光。
“我和元春姑娘比呢?”
徐元礼继续划船。
何霜叹了口气,“不管你知不知道接驳点在哪,你今晚总是会送我走的。你我相逢一场,我都要走了,你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吗?”
徐元礼重新转回视线,与何霜对视。“你想听什么好听的话?”
“夸奖的话。”
“你很聪明。”
“聪明不是好听的话。”
“什么是好听的话?”
“算了,强扭的瓜不甜。”
又一段无声的行船路,何霜脑中念头杂乱四起,忽然,她想到一个关键:“你们镇前年人口数是多少?”
“四千零一十一。”
“大前年呢?”
“四千两百三十七。”
“这些数字你会不会记得太清楚了?”
“重要的事情不必专门记。”
“等于你们镇的死亡出生率比在逐渐下降?你跟我说你们镇的人口情况,是担心未来这个镇会彻底消失吗?”
徐元礼划船的动作彻底停下来,小船在风平浪静的河面随波逐流。
何霜被他脸上那种淡淡的伤感刺中,主动提起自己的建议:“你有没有想过,对外引进人口会是一个不错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