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晚安(76)
作者:陆愿
周程远眉头紧锁:“准备去哪儿?”
倪音:“和朋友约好的毕业旅行,走到哪儿是哪儿,我辛苦学习那么久,总得放松一下啊,周叔叔肯定会同意的对吧。”
周程远听出她是对曾经的报复,沉默了瞬,没再多问,简单叮嘱:“注意安全。”
等倪音挂断电话,排她身后的应寻循着味儿凑了过来,应寻听出点猫腻,挤眉弄眼地调侃道:“哟,咱倪音这是不告而别啊?”
倪音翻了个白眼:“刚才不告诉了嘛。”
应寻:“事后跟事前能一样吗!”
原本毕业旅行的计划中只有倪音和郑时羽,恰好应寻约倪音出去玩,倪音没有时间便推拒了,应寻得知倪音要抛下她和“旧爱”双向奔赴,当即在电话里骂倪音是“负心汉”,也闹着要和她们两个一起毕业旅行。
很早之前,但具体哪个时间段倪音记不清了,她就曾想过应寻和郑时羽口味相同——指年上恋忠实爱好者这一项,且都色胆包天、口出狂言,应该会很合得来吧。
在应寻的积极渴望下,倪音从中牵线,征求郑时羽的意见。
郑时羽交友广泛,别称“行走的交际花”,她不介意认识新朋友,更何况对方是倪音新的好朋友,她很好奇,所以对应寻的加入也很欢迎。
夏季酷暑,适合去凉爽的地方度假,所以倪音和郑时羽的初步规划是在大西北玩几天,但到达以后,她们发现这边以自然景观居多,雄奇壮丽,过于远离城市了,不是很适合她们,停留了两天后便换了新的地点。
反正时间自由,人也自由,去哪里都可以。
简单来说,她们计划了,但等于没有计划。
离开溪城之后,倪音每天都会接到周程远的电话,固定的问题,询问她现在在哪里?吃饭没有?都做了什么事情?明天又准备做什么?
倪音也按照固定的模板回答,有时心情好,会和周程远多聊几句,如以前一样分享白天所遇到的好玩的事情,周程远都有认真倾听。
有时不想说话,“嗯嗯”几声,含糊掉回答后,她便不语,周程远听出她的敷衍,便也不再说话了,彼此沉默片刻,周程远主动挂断电话,并叮嘱倪音早些休息。
脱离家长、老师的看管后,倪音、应寻和郑时羽的心变野了,生物钟也完全乱了套。
有一次,她们三个半夜里突发奇想,缩在一个被窝里看鬼片,刺激是刺激,但结束后谁都不敢睡觉,就连去卫生间都要另外两人陪着一起,战战兢兢地熬到天亮才睡。
自然而然的,一觉睡到了晚上。
倪音精神恍惚,手机忘记充电就算了,和应寻、郑时羽出门吃饭时也忘记带了。
昨夜的恐惧还没有消散,这一睁开眼又到了黑夜,相似的环境,她满脑子都是鬼片里的画面,哪里还能想起远在天边的周程远,哪里还能记得和周程远的固定通话时间。
周程远的电话准时拨过来,收到的却是“对方已关机”的提醒。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周程远很担心,他给倪音发消息,也无人回应,只能一直关注着手机,隔几分钟给倪音拨一通电话。
几个小时之后,倪音的电话终于被接通。
听到那端熟悉的声音,周程远都没有意识到,他像是松开一座高举的大山,悬停紧绷的心脏重新运转,他来不及梳理此刻的情绪,语气很糟糕,质问一般:“为什么不接电话?”
倪音被吓到,磕磕巴巴地解释:“忘、忘带了。”
不久前的焦灼与紧张还萦绕在心头,周程远忍不住对倪音说重话:“手机都能忘,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你出门忘带手机,你朋友也都没有带?你是不看时间吗?都不知道给我拨一通电话?”
倪音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顿劈头盖脸的教训着实让她愣住了,委屈如潮水爆发,迅速把倪音淹没,她脑海中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嗓音也染上了哭腔。
倪音用力控诉:“周程远,你凭什么凶我!”
“我就是忘带手机,就是晚了几个小时接你电话,你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是我让你每天给我打电话的吗?你打电话我就必须要接吗?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凭什么要按时给你查岗,按时和你报备?你都没有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求我做。”
惊铃震散迷雾,周程远冷静下来,他察觉到方才的失控:“抱歉,是我态度不好。”
这一低姿态,让倪音如同被戳破洞的气球,那股子气很快倾泻一空,她抿了下唇,很没出息地接受了周程远的道歉:“没关系。”
同时沉默下来,电话中只剩下彼此周遭的环境音,迟迟没有被挂断。
片刻,周程远问:“还要玩几天?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倪音低头抠着衣摆:“不知道啊。”
又隔了片刻,周程远好像叹了口气,他再次开口:“倪音,你到处乱跑,从溪城到你那里可能要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或者更多。如果发生意外,我肯定没有办法立即到你身边。作为家人,我很担心。”
哦,家人啊。
只是家人的担心。
倪音揉了揉眼眶:“我知道了。”
……
之后,周程远没再和倪音打过电话,变成了在固定时间里给倪音发消息,依旧是照常的询问,以及照常的关心。
不是查岗,也不是等待报备。
也没有不容推后的催促。
倪音可以什么时候看到什么时候回复,也可以选择不回复。
但一想到那天周程远的道歉,以及她不爱听的“作为家人的担心”,倪音便硬不下心肠,像雨夜里别淋湿的离家小狗,湿漉漉的,仍然会原谅主人。
倪音不想表现得太过迫切,她总是看着时间,五分钟之后才编辑回复的内容。
倪音也不想惹周程远担心,她到一个地方,吃饭的餐厅,打卡的景点,亦或是另一座城市,都会给周程远发一个定位或者照片。
她们参观过博物馆,有专门的周边购买区,应寻买了些明信片,兴致勃勃地写满,朝朋友们要了地址和联系电话,一张张贴满邮票邮寄出去。
倪音也买了一张,只寄给周程远。
没有写内容,也没有写寄件人,只在空白处随手绘了那个山水路纹身的小图案。
听工作人员讲,贴了邮票的明信片会在一到两周之间被送到收件人手中,但对方也有可能收不到,如果是挂号信,肯定会被收到。
倪音想了想,还是以明信片寄出。
尽管周程远不一定会收到。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倪音和郑时羽、应寻正在一家清吧喝酒,倪音酒量很差,她有自知之明,喝的是气泡水。
如倪音所想,郑时羽和应寻确实很聊得来。
两人一见如故,趣味相投,从天南聊到地北,两张嘴“叭叭叭”就没停下来过,倒显得倪音像是强行挤入的第三者。
不过,倪音和她们两人中任何一个都非常熟悉,是那种处在同一空间里各做各的事情,即使一句话都不讲,也不会觉得尴尬的关系。
倪音没有很强烈表达欲的时候,更愿意安静坐在旁边听她们聊天。
就如今晚,郑时羽和应寻纷纷睁大眼睛,观察清吧里的帅哥,然后暗戳戳分享所得。
倪音不感兴趣,她托着腮,懒洋洋地倚在吧台前,专心听驻唱歌手的民谣演唱。
于是,倪音便被误以为是落单的,大概四五首歌的时间,已经先后有两个人过来搭讪了,倪音面无表情地拒绝对方。
相当于释放出难搞讯号,但依旧有其他人跃跃欲试。
在倪音冷着脸拒绝了第五个搭讪并且试图请她喝酒的人之后,郑时羽朝应寻递了个眼神,应寻挤眉弄眼,然后她们同时挪动椅子,围在倪音旁边。
郑时羽调侃道:“我们音音的魅力可真大,这才多大一会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