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晚安(59)
作者:陆愿
倪音脸色发白,她难过,但她也来不及难过,因为周程远还在切断他们的未来。
倪音的声音跟着低沉下来,已到这种地步,她破罐破摔,所用的言辞更是没有任何顾忌:“周程远,你可以选择不接受,我也可以继续喜欢你,我不仅要喜欢你,我还要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和你表白,我们现在在现在,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但未来某一天,你肯定接受了我的表白,你肯定也喜欢我,你必须承认,我们一定一定一定是世界上最合适的。”
周程远捏了捏眉心,神色疲惫:“倪音,睡觉吧,你现在控制不了你的情绪,你不清楚你在讲什么,等明天你会后悔的。睡一觉把这些都忘记吧,我也会当作没有听过。”
“我知道,我很清楚,我绝不后悔!”倪音眼睛通红,愤怒地盯着周程远,她控诉,“周程远,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我现在无比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要妄图用你那老一套说辞糊弄过去。”
周程远近乎叹息:“倪音,你到底要怎么样。”
倪音的要求并不高,此刻她早已猜到不久之前周程远突然出差的缘由,她说:“我要你承认我纯粹的喜欢,并且不准躲着我。”
周程远捏着食指关节,舌尖顶了下脸颊:“倪音,这不可能。”
倪音仿佛谈判桌上的老手,她摆出强硬的无惧的姿态,并试图说服对方:“周程远,我们公平一点好吗?你有拒绝我的权利,你拒绝我,我伤心我难过,我都没有说一句不允许你拒绝我,那我也该有追求你喜欢你的权利,你呢,你一次次的想要剥夺我这个权利,那我还剩下什么,一句没有灵魂的躯体吗?”
与倪音这种空有声势的糊弄不同,周程远是真正的老手,很显然,任倪音巧舌如簧,都无法让周程远上当。
来往的拉扯,谁都不肯相让,气氛逐渐僵持。
墙壁的挂钟走着格子,懒懒不见踪影,窗外是黝黑夜色,喧嚣的凛风拍打着玻璃窗,灯光笼着倪音和周程远,明明在同一个空间,却如同世界两端。
倪音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在奔向崩溃紊乱的边缘,她没有周程远的耐性,也没有周程远的冷静,她率先败下阵。
其实她早早便应该投降的,能够坚持如此之久,是因为倪音很清楚周程远的脾气,她深知她只今晚这一次机会。
如果失败,如果失败,她难以想象,怕是隔着天堑吧。
倪音转过身,盯了周程远片刻,她俯身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周程远,如同落水后的稻草,她软着声,语调带着崩溃和卑微,茫然无助地同周程远商量。
“周叔叔,你为什么不同意,你可以将我当作闻歆,当作我室友的姐姐,当作你的相亲对象,你可以不把我当作倪音的。”
周程远看着她发顶,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一个静止的雕塑。
许久许久,周程远叹了口气,似飘飞的羽毛,似空气中的尘埃,很轻很轻,带着无可奈何,倪音更加慌乱,在这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筹码。
她像是赌桌上失去一切的赌徒,她有所预感。
她乱七八糟,没有丝毫头绪。
她抬头,眸底蕴着脆弱与慌乱,她想要去吻周程远,将这座油盐不进的神明拉入污浊水底。
周程远侧头避开,他表情平静,没有之前的愤怒与无奈。
低着头,一根根地把倪音紧攥着的用力到发白的手指掰开,如同看途径的野花野草一般,对万物众生的怜悯,但不会停下脚步,周程远起身。
倪音着急大喊:“周程远!”
周程远恍若未闻。
倪音卑劣地拿出被藏起的最后一张保命底牌,她用着最不堪的方式,她失控威胁:“周程远,你不是说要代替我爸爸妈妈好好照顾我吗?”
周程远回头凝视,又叹了口气,片刻,他说:“你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这周有点点忙,暂时隔日更,我尽量每章字数多一点!
感谢阅读^ ^
第38章 38 晚安
◎能屈能伸。◎
周程远没有回房间, 他拿过衣架上外套,又拿了车钥匙,径直离开家门。
倪音待在原地, 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泪如汹涌海水, 倏地涌了出来。
冬季严寒, 夜里温度很低,从电梯厢出来, 寒意扑面, 周程远又清醒了几分,他不知道他和倪音是如何到这一步的,他们不是刚建立起羁绊吗?
今夜天气不是很好,看不清闪耀的繁星, 周程远望了眼夜空,走到车前。
他忘记开暖风, 在车里坐了很久, 冷冰冰的皮质座椅, 冷冰冰的方向盘, 和逐渐冰凉的身体, 他什么都没有想, 平静地望着远方一点。
许久, 周程远回神, 他意识到将倪音独自丢在家里,好像很不妥当。
周程远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 尽管他不习惯猫猫狗狗, 但在收留懒懒的第二天, 便在家里安装了一个宠物监控, 上班之际,偶尔会观察一下被留在家中的懒懒的状态。
他犹豫了片刻,点开手机里的软件。
倪音仍然待在客厅,手边是抽纸盒以及一堆用过的抽纸,屏幕中的画质不是很清晰,她捂着脸依旧在哭泣,懒懒格外懂事,它跳上沙发,蹲在倪音身旁,小脑袋拱着她手臂,陪伴着,无声地安慰着倪音。
周程远看得心软,但他知道他不该回头,他必须无情地斩断所有道路,不给倪音留下一丝可复燃的希望。
良久,大概是确定周程远真的不会回来,倪音也哭累了。
她的伤心与恼怒交织,她捞过旁边的抱枕,气狠狠地砸在地上,又把那本记录着她罪证的杂志撕烂撕碎,发泄一通后,她环着双腿,下巴抵着膝盖,在沙发上沉默了会儿。
随即,倪音起身,她趿着拖鞋,无精打采地往房间去,懒懒寸步不离地跟在腿边。
客厅灯光被关掉,屏幕黢黑,周程远也放下手机。
此刻万籁俱寂,周程远降下车窗,刺骨的凛意倏然涌入,瞬间将他裹挟,他在操作台的间隙摸索了片刻,终于翻找出半盒未吸完的香烟。
拇指顶开盒盖,抖出一根,周程远咬着,手掌括成半圆,打火机微弱的火苗在空中闪烁跳动着,猩红一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青灰色烟雾袅袅散去,笼着周程远半边脸,让人看不清神色。
香烟静静燃烧,一直到指间,过高的热量烫触,周程远才捻灭烟头。
他不喜欢手指间残留的焦苦的烟草味,每次都会仔细清理,不过这大半年来,因为有倪音在,他已经很少抽烟了。
周程远记得车里应该放有湿纸巾,他掀开杂物箱翻找,借着昏暗灯光,最上方是一管淡粉色的护手霜,是倪音落下的东西,冬季干燥,倪音每天会用很多遍,他记得倪音在发现他没用过护手霜后十分惊讶,嫌弃他不够精致,特意留在车上。
周程远刻意忽略,拿起被压在下面的湿纸巾,抽了一张,认真擦掉沾染在手指的烟草味,随后他启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已经换过睡衣入眠的岑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人引到客厅。
岑定斜倚着墙壁,没好气地吐槽:“周程远,你发什么神经呢?之前在舟城的时候不还满面春光,任凭我磨破嘴皮子,怎么请都请不回来,今晚刚到溪城,可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就这么不想回来?专门装给我看呢?怎么的,溪城的风水就这么和你八字不合啊?”
望着周程远那张好似别人欠他百八十万的脸,岑定惊疑,同时幸灾乐祸,嘴贱打听道:“不是刚回来吗?这才几个小时啊,谁就得罪你了?”
周程远睨了岑定一眼,将沾染着寒意的外套递给他。
岑定无语地接过,在心里默念“他是主人,稍稍服务一下应该的”。
没有得到答案,意料之中,凡是周程远不想回答的,便是撬开他的嘴,也得不到一个字,岑定耸耸肩,没有再继续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