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雁回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神经病打错了电话，结果对方不仅准确报出她的名字，还把她父母的信息也一并说了出来。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周雁回在那里见到了陪人逛街的秦西。

然后度过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几天。

周雁回没有请贵妇人进门，贵妇人却像在自己家似的把她拨到一边，踩着高跟鞋就大咧咧进到房子里。

她很是自在地在客厅里踱步过一圈，又看了看卧室，自言自语地说：“原来秦西平时会住这儿啊，真够小的。”

等周雁回气冲冲地追过来，要把她赶出去，她妆容精致的脸上挤出客套的笑容，说：“不好意思，周小姐，忘了跟你介绍了，我是秦西的妈妈。”

最吊诡的事情就在这里。

周雁回是见过秦太太的，她跟秦先生虽然都极度低调，从不出现在媒体镜头里，但在为秦家新建的千亿工厂奠基时，她曾经亲眼见到过这一对伉俪。

那次她为了赚外快，跟一群小姐妹顶着烈日做礼仪，谁想到运气太好提前见到“公婆”，她还偷偷让人拍了她跟他们的错位照。

照片里的秦太太虽然漂亮端庄却微胖，跟面前瘦高艳丽的完全不一样。

周雁回几乎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面前的人或许真的是秦西的妈妈，但她绝对不是秦太太。

她忽然想起那天把照片拿给秦西时，他脸上一下变淡的笑容，她厚着脸皮说“婆婆跟你很像”时，他眉头几乎都要皱起来。

她那时还以为他是害羞了，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其实是尴尬。顶着错误的光环还不能解释，那时候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有很多事情也顿时有了答案，譬如为什么明明是天之骄子的秦西却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为什么该是全场焦点的他总是一个人窝在角落。

周雁回怎么都想不到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更让她觉得狗血的是秦西妈妈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她的桌上。

秦西妈妈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周雁回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她于是丝毫不加掩饰，直截了当道：“这里是两百万，我的一点心意，但你不要太紧张，我这么做不是让你离开秦西的。”

“如你所想，秦西在家里的处境一直不算太好，急需要一位能够帮忙打理家务的贤内助。我们对他现在的这一位非常满意，只要不节外生枝，相信会有个很好的结果。”

***

周雁回方才一番话犹如重磅炸`弹，林樱听得完全愣住了，腹诽什么狗血八点档也不过如此，真要离奇还得看身边的真人真事。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情绪也从沉浸八卦的震惊到了回归现实的愤怒。

“他妈妈真是这么说的？按照她意思，你就是那个‘节外生枝’呗？她甚至还想拿钱封住你的嘴，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啊！你后来怎么做的，有没有把卡甩到他脸上？”

周雁回摇头：“没有，我把卡给收下来了。”

病房里一下变得好安静。

林樱强行找补：“也是，也是，按照爽片里的剧情，你这时候应该是既收钱，又不分手，让他们double损失！”

周雁回还是摇头：“那时候挺生气的，他们恶心我，我也想恶心他们。所以我看两百万实在太少了，我让她给我翻一番，我可以彻底离开他儿子。”

“……”林樱感觉自己明显跟不上这节奏：“然后呢？”

“然后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是过了几天我又觉得有点儿亏，找她再跟我翻一番，我那时候发现自己怀孕了，想处理干净当然得加钱。”

林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何表情：“你可真刑啊。”

周雁回冷哼声：“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他们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也不必拿钱来塞住我的嘴。我只是合理利用他们的弱点，为自己讨一点好处。”

林樱好奇：“可你之前不还在想着要原谅他吗，怎么一下转变得这么快？”

“因为我知道秦西回不来了。”周雁回微微眯眼，声音沉沉道：“那阵子我就像疯了一样，不停在想，如果秦西只是出轨就好了，起码那样他只是□□上背叛了一下我，我还能因为念着旧情，尝试去消化去遗忘。

“可当我知道他的处境之后，我忍不住在想，他会不会也认同他妈妈的那套理论？我怎么都忘不了那天他跟那个女人相处时的情形，他的表情是那么轻松自在，他们相处起来是那么舒服自然。一个人可以在言语上轻易撒谎，但他的身体不会。”

林樱默然片刻，说：“你出国后，他跟那个女人很快就分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后来听圈子里的富婆说了才知道，那女人家里的资金链断了，跟秦西在一起为的就是让秦家接盘。两边都算计，秦西及时止损了。

“他后来又相过几个，但一直没听说要谈婚论嫁，可能一方面是自己不太满意，另一方面就是秦朝这几年发展得实在太快了。两个人谈的时候还能勉强门当户对，但没过多久女方家就差一截了。

“这些我以前都不想说，因为觉得不敢相信，秦西在我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光环的。即便你之前也说过他嫌贫爱富，可我就是想不通，你条件明明够好了，他为什么还要不满足。直到你今天跟我提起他身世，我才彻底想明白。”

周雁回笑：“所以你说我们还能在一起吗，我可是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给看透了。不管他对我说什么，我对他都不再有信任，只会在心里冷冷计算着，他会为了前途背叛我一次，就会背叛第二次，第三次。

“他也不会想跟我在一起的，否则我们每次见面，他都会像照镜子似的，看着我把他人性里最不可见人的一面照出来。人都是要面子的，这日子一天两天还能过，还能这么忍着过一辈子吗？

“现在多好，我有钱，他有美好的未来，简直是赢两次。你别说，还真亏了他那八百万，你都不知道学设计有多费钱，学费又贵，伙食又贵，又得到处刷脸，还要穿得漂漂亮亮的，飞去各地看秀。”

林樱直勾勾看着周雁回，也想把她心肝脾肺肾看穿一样，说：“你要真这么想，那就太好了，我就是怕你被占便宜了。”

周雁回挑挑眉，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说：“人会被占便宜是因为有东西想要被珍惜，可我什么都没有，还能怎么被人占便宜？”

***

周雁回觉得自己这回受伤很重，在医院不说住上一个月，两三个礼拜还是需要的。

谁想到刚到第三天，医生就跟他说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到第五天她便生龙活虎到能为隔壁房的代买便利店里的关东煮。

周雁回一个人拎着东西出院回家的时候，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比较。

身体上的伤口再怎么狰狞，不过短短几天就能好得七七八八。但留在一个人心里的伤口，哪怕看起来已经长好了，其实隔着七八年都还在隐隐作痛。

所以人最好不要有心。

这样才能没有负担地活着。

周雁回刚一到家就把衣服什么的都给洗了。

她虽然住的是条件很好的私立医院，病房里永远被打扫的一尘不染，但心里就是本能的觉得那儿不干净。

连同人也脏兮兮的，又暂时不能泡澡。她只好端着个小椅子坐浴室里，像打理什么高级皮具似的，把自己一点点的擦干净。

这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

期间章响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

等周雁回终于有空回过去的时候，章响已经过了最难过的那个劲儿，可以只拿哭腔而不是哭着跟她说话了。

“姐，店里收到通知，说咱们是违章建筑，要尽快自行拆除。”

周雁回受伤后一直心神不灵，总担心这场意外会拖累装修进程。是以她刚住进医院的时候，怎么都不肯休息，给章响嘱咐了好一番话才觉得稳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