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时吻你(4)
作者:子春暖橘
“好。”励蓦岑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偏头问身侧的几个高管,“你们还有问题吗?”
问题当然有,可谁敢问呢?
就连施卉菱听完励蓦岑那两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之后,也低下头盯着面前的笔记本不出声了。
高管们虽然猜不透励蓦岑突然跑来参加这场洽谈会的意图,却能看出他对这位智和的小姑娘很不一般。
因此大家都颇有眼色地摇着头说没有。
“那就结束吧。”励蓦岑站起身,扣上西装纽扣,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目光中,迈着长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
才下午四点半,天色就已昏暗无光。
厚重的乌云沉沉压在头顶,像是随时会落下雨来。
许云淅顶着冷冽的风,心情沉重地离开盛瑞大楼。
洽谈会的情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自动回放。
在那段长达九分钟的时间里,她与他的交集,仅止于那两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曾经那个对她温柔细致、总是无条件回护她的男人,在五年多的空白之后,已然与她形同陌路。
胸口闷得难受,许云淅双手插着大衣口袋,沿着人行道无精打采往地铁站走。
“小许——”
身后忽然传来喊声,许云淅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理着平头的中年男人拎着公文包从马路对面朝自己跑来。
许云淅的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屈工?”
“真巧啊!”屈杰很快跑到她面前,眯着一双细缝眼,喘着气笑道,“我来附近的企业谈合作,没想到碰上了你!”
屈杰曾经也是智和的一员。
从进所时的一窍不通到后来的机械组组长,他是钟尚荣一手带出来的。
钟尚荣甚至还打算提拔他当副所长。
却不想屈杰背着他在外面自立门户,挖走了所里一大半的骨干人员不说,还用低价把百分之七、八十的客户也撬走了。
这对智和来说简直是致命一击。
那之后智和一蹶不振。
辞职的代理师越来越多、客户越来越少。
钟尚荣甚至卖掉家里唯一一套房子,将全部资金投入智和,却依旧没能挽回颓势。
想起此时还躺在医院里的钟尚荣,许云淅的胸口忽地烧起一团火。
屈杰却不知道她心里所想,自顾自地说道:
“你该不会是来盛瑞参加洽谈会的吧?我听说整个江州的头部大所都来了,智和——”
他伸出食指摇了摇,分外笃定地说道,“没戏!”
听他提起洽谈会,许云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屈杰没来参加。
她猜,盛瑞发出邀请之前大概做过背调,知道屈杰的为人,提前排除了他的事务所。
想到这里,许云淅冷冷地回敬道:“总比没资格参加的好。”
屈杰一听,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
他不由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面前的小姑娘不过二十出头,白白瘦瘦的,眉眼间还留着学生的青涩。
一张素面朝天的巴掌小脸,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天然的纯感,不禁让人想起夏日里洁白馥郁的茉莉花。
可这朵娇嫩的花儿却藏着尖锐的刺。
然而被刺扎到的屈杰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被激起一股不可言说的征服欲。
他按捺住内心深处的渴望,笑眯眯地说道:“我听说钟所住院了……
小许你有没有想过,钟所倒下了,智和还能撑多久?
像你这种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一旦失了业可不好找工作,不如来我的事务所,我亲自带你怎么样?”
屈杰从智和挖走的,都是能独当一面的骨干代理师。
特别是许云淅所在的机械组,几乎全员被他带走。
如今除了她和所长,就只剩下一个刚生完二胎的宝妈以及一个退休返聘人员。
正如屈杰所说,她这种毕业没多久、没什么经验的新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许云淅对上那双精光四射的眯缝眼,压住心底的厌恶,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就不怕我翅膀硬了以后,挖空你的墙角?”
屈杰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却没有丝毫恼怒,反而挑起唇角轻浮地笑,“只要你高兴,怎么挖都行。”
许云淅只觉得恶心。
“没兴趣。”她丢下冷冰冰的三个字,扭头就走。
屈杰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却寥寥无几。
从这里走到地铁站,至少要十分钟。
许云淅正烦闷怎么甩掉他,就听身后传来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
扭头看去,只见一辆顶着双R车标的豪车驶进辅道,然后缓缓停在她身边。
副驾车窗落下,一张年轻帅气的脸从驾驶座探过来,“嗨~云淅!”
许云淅偏头朝车里看去,对上那双噙着笑意的桃花眼,怔忡几秒,随即惊讶地睁大眼睛,“澜哥?”
“记性不错啊,小云淅。”温澜咧嘴一笑,抬手往后指了指,“上车。”
温澜是励蓦岑的好友,自从许云淅去京市上大学之后,和他也有近五年没见了。
以她的性子,如果不是被屈杰纠缠,绝不会劳烦他。
可眼下为了尽快摆脱屈杰,她当即向温澜道了声谢,随后拉开后座车门。
却发现里头还坐着一个人。
年轻的男人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衣,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正低头看着手中的iPad。
屏幕暗弱的光映着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双长腿舒展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随性不羁的散淡。
许云淅没想到励蓦岑也在车上,登时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
男人大约察觉到她的迟疑,偏头看来,一双狭长黑眸隐在黯淡光影里,微沉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响起,“怎么,记得他,不记得我?”
第3章 暗涌01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这个占据了她整个青春的男人,如金灿明媚的阳光,照亮她人生中那段最最晦暗无助的时光。
他已然同她的亲人一般,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
别说短短几年,就是一辈子,她也绝不可能忘记他。
而他们之间的羁绊,还要从六年前说起。
那一年的初春,许云淅十七岁,还在念高二。
清晨六点,她和往常一样,准时起床洗漱。
却发现走廊尽头的公共洗浴间关着门。
以往这个时候,她们都还没起床,怎么今天这么早?
许云淅抱着疑惑回房间等了十来分钟,再去看时,洗浴间的门依然关着。
敲门也没人应,侧着耳朵听,里头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可转动门把手,就是打不开。
看来是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牙刷毛巾都在里面,许云淅回房拿了个水杯和一块小方巾去了一楼。
一楼的公卫同样锁着。
厨房里倒是有水池,只是厨师和保姆都在忙,许云淅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径自去了后院。
靠近院墙的角落里,有个浇花用的水龙头。
二月底的天气,清晨的温度还停留在三、四度。
冷水冲过皮肤,一直冰到骨头里。
幸好刚刚从厨房接了杯温水出来。
她潦草洗漱完,匆匆跑回房间,简单梳了个马尾,便拎上书包准备下楼吃早餐。
可刚拉开房门,就听走廊里传来说话声:“悦悦,你去哪儿?”
“我去叫云淅呀。”
“叫她干什么?我可不想一大早就见到那个扫把星,晦气死了!”
“可我们不是要和她一起上学吗?”
“谁要和她一起上学?有她在不是堵车就是遇到车祸,光这个星期就迟到了两次!我可不想再被老章骂了!”
“可是……”
“别可是了,我们赶紧下去,吃完就走别管她!”
“哎——葶葶你慢点……”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许云淅站在房间门口,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收回了跨出房门的那只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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