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52)
作者:椿倦
对此,烟荔并不奇怪。
邻近公司的品质稍高的公寓确实只剩这里,按照逻辑他也会选择入住,至于别的原因,她大致也猜得到。
随便。
心里如此想, 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
辜屹言搬进来的第三天, 薛昭回国办事,走前嘱咐了烟荔各种安全问题,诸如防火防盗, “亲爱的荔枝, 勿念,‘妈妈’五天后就回家~”
烟荔嚼着草莓干在看电视,敷衍地挥挥手。
她走了, 家里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烟荔暂且有些无法适从地在房子里瞎转悠几趟, 没事找事, 拿起畚斗打扫房间, 打扫完了又觉得无聊。
从小到大, 烟荔始终讨厌一件事, 就是一个人留守空房。
尤其入了夜,公寓楼地处偏僻, 晚上静得可怕, 半点声音都没有。
女孩躺在床上想东想西,一会儿觉得窗帘无风自动会不会有鬼, 一会儿听见防盗门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会不会是进贼,总之,睡不安稳。
烟荔只好爬起来打开灯,打开电视机,将家里弄得热闹些。
十点半,她看手机看累了,抬手揉眼,突然灯泡“啪嗒”地炸了下。
眼前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能发光发声的物体全部罢工。
烟荔估计是跳闸了,仅仅心悸一瞬,而后冷静地打开手机配置的手电筒,凭记忆摸到电闸箱,但是里面线路纵横交错,她看不懂。
只好下楼去找负责人。
屋外依旧黑得过分,仿佛家家户户都断了电,烟荔大着胆子走到楼梯间,望着深不见底的盘旋楼道,心里打颤。
她又折了回去。
纠结片刻,烟荔走到邻居家门前,试探地敲了敲门。
她当然清楚现在的邻居是谁,甚至有点庆幸还好他是自己的邻居,是这里她唯一认识的人,“咳,你在吗?好像停电了。”
应该是全楼停电,因为烟荔透过门缝同样没发现辜屹言家传出亮光。
也有可能他不在家。
别呀。
烟荔哀嚎。
等了半分钟,无人开门,他大概出去办事。烟荔欲哭无泪,只好自己给自己壮胆,随手捞把扫帚,靠着点手光,盲人探路般打算下楼。
踏出脚的前秒,门开了。
“你.......”
烟荔觉得自己现在顶个破烂头盔,手执扫帚的样子一定蠢死了,虽然天黑估计他看不大清,赶紧撇到一边,嗔怪:“你怎么才来?”
果然如她预料,辜屹言家也断电。
烟荔用手电筒晃了晃男人的脸,他下意识抬手遮挡,懒散道:“我真没听见,你喊我还没猫叫大声。”
有么?
“那你怎么来开门。”
辜屹言瞥了眼丢在角落的扫帚和铁桶,是薛昭走前交给烟荔的简单防身工具,很简陋,“门口叮叮当当的,以为是小偷。”
烟荔无可辩解,转移话题:“停电了,你去不去楼下找负责人?我陪你去。”
他做出个“你确定?”的表情,道:“谁陪谁?”
烟荔其实胆儿不小,除了有点怕黑有点幽闭恐惧。
在镜宫的时候,躺在床上关了灯她就往辜屹言那边钻,毕竟一个人会害怕面对黑暗,有个伴儿就好很多。
说到底她就是怕孤独,似乎跟辜屹言小时候同病相怜,也难怪,她跟这个男人纠缠得最久。
都说恋爱、找对象就是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与自己互补的那个人。
她任性,他稳重。
她总是藏匿自己的心意,他却坦坦荡荡。
所以互补这话,烟荔是真觉得没说错。
但不止互补。
或许能够长久地走下去的确少不了,但恋爱的最初——相遇相知,则更像在芸芸众生中寻找到另一个自己。
照镜子似的,产生共鸣,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愫。
人非完人。
我爱我自己,爱有缺憾的自己,也爱另一面完整的自己。
譬如此刻。
无限的黑暗里,辜屹言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就像过去平凡的日日夜夜,她感受到他掌心传递的热意,不再恐惧眼前的黑暗。
烟荔跟着他下楼,一步步稳健。
黑暗追不上振聋发聩的心跳和他带来的底气和安全感。
只要牢牢攥紧他的手。
世界都被抛在脑后。
负责人告知,恢复用电大抵需要半个多小时。
烟荔不想回去等,于是和辜屹言去了海边。
只有他们两个人。
走在路灯昏黄的石板路,烟荔很想问问你在国内的几月如何,却不知如何开口,是他先说,语气平静:“烟荔,生日快乐。”
她心一缩,眼眶险些涌出热意,嘟囔:“我生日都过去多久了.......还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要离婚。”
他没说话,烟荔蜷了蜷手指,“谢谢.....你也生日快乐。”
海风咸湿,两人都默契地没再交流。
直到天际绽放出绚烂的烟花,色彩秾丽,烟荔才想起来最近在办花火大会。一簇簇的烟花仿佛不会断绝,似要铺满天空,她驻足仰望,灿烂落入眼底。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漂亮的烟火的,烟荔沉醉其中,只是在烟火盛放最盛之际,世界浪漫,她听见辜屹言轻声:“所以,为什么要离婚?”
似乎不需要她回答,只想让自己的问题淹没在烟花里。
烟荔偏头,对上他的眼,幽静、潮湿。
如今夜的海风。
她瓷了两秒,才发觉跟他挨的距离有些过分近了,甚至睫毛都能扫到他的脸庞。
某种情欲即将喷涌而出,他的唇瓣堪堪擦过她鼻尖,被烟荔躲开,她太清楚再对视下去会发生什么了,略显忐忑地转身,快步离开。
没多远便被他追上。
“我可以等。”
他说。
“你知道,我最擅长等待。”
—
等什么?
等她回国么。
翌日,烟荔起床下楼买早点,她今天调班休息,故吃起早餐也不似寻常毛毛躁躁,悠闲地吞吃入腹,再散会儿步消食才回家。
邻居家貌似没动静。
烟荔竖起耳朵听了会儿,确定辜屹言已经去公司了。
说起来,他们好像还未交换过联系方式。
烟荔拱了拱鼻子,打开房门。
下午她接到靳鹤的电话。
“荔枝你家是在xxx吧?”他在外面,风声甚是喧嚣,也不知是不是烟荔听错,像有小孩哭声,“我待会去公司,顺路来你家一趟。”
烟荔:“喂,我在日本你的七星花在B市。”
他答:“我来日本了,现在去你们工作室。”
二十分钟后,烟荔去楼下接他。
那头金毛被风吹成了炸毛,靳鹤跟个流浪诗人似的,套个破洞裤,右手还牵着个小女孩,三岁左右,生得白净,蛮可爱。“帮我个忙,替我带俩天。”
烟荔指了指他,“带你??”
“不是,”他把小姑娘提溜给她,“我侄女。”
“.........”
烟荔连忙摇头,“不行不行,我不会带小孩子,我恐孩。”
小丫头的眼珠子像黑葡萄似的,水灵灵,已经特别上道地喊了句姐姐好。
靳鹤双手合十,央求道:“拜托了,帮帮我,你有什么愿望我都满足你,露露她超级乖,但我要去公司忙点事情,实在没工夫带,就两天,两天后我就领她回国。”
烟荔低头看看小孩,又看看他。
头有点痛。
“好吧。”
她艰难道。
靳鹤火急火燎地走了,留下一大一小干瞪眼。
烟荔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咽了咽唾沫,弯腰朝孩子僵硬地笑:“小朋友,姐姐带你去吃甜品好不好?你今年几岁了呀?”她已经用此生最夹的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