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尾(28)
作者:椿倦
两个人调侃得起劲,薛昭想到个事,“其实现在社会,好男人还是有的,尤其是那种痴情男,就吃了秤砣跟定你一个,我听我朋友说,她朋友的朋友的对象贼专一,他女朋友跟他分手,跑去了国外,他辞了工作卖了房子追过去,就要跟她在一起,最后嘛成没成不知道,只是可惜,男的啥也没了......”
烟荔默不作声。
恰此时,她手机响,是辜屹言的电话,林颂词和薛昭默契地对视一眼,“啧啧啧,说啥啥灵,他催你回家咯,你俩真是腻歪。”
烟荔接听:“什么事。”
“几点回家?”男人貌似在撸猫,那边有小猫叫,“你肠胃不好,我炖了蛋羹。来接你吧,小雪也很想妈妈。”
烟荔没说话。
“我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林颂词和薛昭遽然噤声。
听筒那头静了一瞬,“理由。”
“不想回。”
她语气冷漠,挂断。
俩旁观的谁也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地吃菜,烟荔深深吐出一口气,仿佛下定某个决心,终于放开地喝酒,一杯接一杯。
“我今晚在你家睡。”
“啊?哦......”林颂词暗暗给薛昭使眼色,后者摊手,压低声音:“前几天就不对劲,可能快来例假情绪不稳定吧,唉,我们女人被激素支配的一生呀。”
烟荔喝了很多,报复般的,直到林颂词看不过去,劝她:“别喝了,你忘记上回胃出血了吗?”她话音刚落,门铃响。
谁啊。
林颂词去开门,看见是辜屹言,他神色阴冷,颔首:“烟荔在么。”
“在......”林颂词惶惶然回首,喊烟荔,“荔枝,辜屹言来接你了。”没得到应答,她说:“那个,荔枝今天酒可能有点多喝了,你先进来吧。”
烟荔背对着他,还在倒酒,旁边空瓶子起码有三个,辜屹言俯身抓牢她手腕,下颌线绷得紧,薄怒:“你喝了多少?忘记才进过医院么。”
女人不听他的话,执拗地去够酒瓶,但总差一截,想甩开他,他不让。“放手!我喝不喝进医院不用你管,我不需要你对我好了,放手!”
薛昭和林颂词弱弱:“你们是在吵架吗?我们要回避吗?”
“没事。”辜屹言依旧保持得体的镇定和儒雅,任凭烟荔挣扎,他一只手轻松控住她腕骨,拦腰将女孩扛起放在肩膀,劲臂箍住她双腿,“我先带她走了。”
烟荔极不情愿地对他的后背又捶又打,就这样被他扛出房间,林颂词星星眼,“啊——我此生圆满了,又见识一遍。”
他带烟荔上车,放她坐在副驾驶,给她系安全带,烟荔喝醉了,就不让系,气得瞪眼。到了家,她还是不乖,偏不睡觉,辜屹言放好洗澡水,哄她去洗澡,女孩坐在床沿,低着头,“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
“不行。”他说。
“我不要跟你在一起了,”她说得更轻,“长痛不如短痛。”
辜屹言耐着性子,亲自抱她去洗澡,烟荔坐在浴缸里,长发湿答答地垂落在胸前,一捋一捋地贴着皮肤,她抱着腿,身形迷蒙在氤氲的水雾中,好委屈。
大概他只当她说的都是醉话,意识不清,都是假的。
B市的一月,气温骤降至零下,烟荔赤脚踩在浴室的地暖上,被他用宽大的浴巾包裹住身体,细致地擦干每一道水痕。他给她吹头发,手指轻柔地穿过发丝,捋直打结的地方,从来不会拽疼她,明明这样的事他以前经常会做,她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可是为什么会越来越难受,总觉得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蛋羹早就凉了,他再去炖了一回。
今夜,无星无月。
烟荔蜷着身体,裹着毯子的样子像毛绒绒的团球,缩在她最喜爱的云朵沙发上,正前面是投影机播放出的电影投影,某部经典的爱情老片,灰白色调,薄薄的微光投射进她眼底。小雪竖着耳朵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跳上桌台,正正坐在她柜子的最高处舔毛,高贵、慵懒,她凝眸片刻,直到辜屹言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挡住了猫,“不去主卧?”
她不答,也不接他递的蛋羹,故意惹两个人都不痛快,僵持许久,辜屹言还是很好脾气,将蛋羹和醒酒药都放在她面前的桌子,自己出去。
电影没滋没味地结束,停在最后的加载界面,烟荔睡了一觉又醒,浑身舒服些,趿着拖鞋去客厅喝水,才发现辜屹言也根本没回卧室睡觉,一个人在书房。
银白的灯光冷冷戚戚地晕染,电脑屏幕满是稀奇古怪的英文术语和数据,男人摘下半框眼镜,神思倦怠地揉了揉山根,侧眼看见背后的烟荔。
他起身关灯,从她旁边经过,烟荔捉住了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拇指缓慢地摩挲他的虎口。
难熬的时候需要点刺激去冲淡那些令人烦恼的事,她想,与其自我内耗,更不如享受眼下,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优柔寡断?
她总会忘记的。
黑暗里猫咪团成团睡觉,耳朵倏忽动了动,它眯缝着眼,打了个哈欠,露出上排尖牙,瞳仁乌溜地望着沙发上的主人们。
那是女主人最宝贝的云朵沙发,淡粉色,羊毛绒,它的小爪子去踩过,会软绵绵地陷下去。现在,男主人的膝盖也陷进去,半跪着。
它只能看见男主人的后背,如此傲人的肩宽和流畅的肌肉线条,宛如天神的艺术品,他慢慢低下去,它就能看见女主人,面对着它,裸裎无遗。
猫焦躁地甩了甩尾巴,端端正正地直坐起来,它跳下柜子走去水盆喝水,舌头轻盈且快速地往内卷,激起阵阵波纹,再伸展开继续去勾水珠,像波涛惊拍海岸,同其他声音一道在寂静的房间中变得尤为乍响。
烟荔咬着下唇,用力的,抓着沙发的长羊毛。近乎折叠的姿势,短暂却心跳加速的窒息感使她像一条搁浅的鱼,起初挣扎,最后脱力地深深下陷。
猫跳到她的身边,倒刺柔柔地刮着女人略带颤栗的指尖,它能够嗅出女主人的心情,舒适又痛苦,人类真是复杂矛盾的生物。
它伸出舌头舔走了嘴边残留的水珠。
沙发算是废了。
烟荔不想带去干洗店,于是自己花了半天时间冲净、晾干,辜屹言从公司回来,看到她眼巴巴地守在旁边,好心提醒:“天气冷,放在阳台的话至少三四天才会干。”
她瞅他一眼,腿心还在发酸,“那你再给我买一个。”
“行,哪里买?”
“绝版啦!”她哭丧脸。
那晚过后,烟荔又正常了,该吃吃该喝喝,及时行乐。除了被迫跟辜屹言签下“丧权辱国”的禁饮烈酒条约,她待在家里,清汤寡水地养了几天胃,月末公司宣布团建休假日期及地点,就在下周,他们行政部和售后服务部和市场部一起去某个四季如春的小岛。
几个部门里跟烟荔熟稔的同事不多,除却文竹,勉为其难再加个段致成,别人顶多算是泛泛之交,烟荔也正好想出去旅游放松心情,免费还倒收钱的干嘛不去,无意义的社交能躲即躲呗。
出发前夜,她在收拾行李,突然想起件事,问辜屹言:“你跟哪几个部门去?他们策划部今年好像去北方滑雪。”
辜屹言在料理台冲茶,语气乖张:“你什么部门?”
她一听,火死,放下手头的事站在他面前气呼呼地叉腰,“一年了!我在你手底下干了一年你不知道我哪个部门?我好歹还是你法律意义上的老婆........得,可能女生就记个卢子欢吧,我是给你们公司打扫的保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