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275)
作者:铁马倦倦
但他也没想到,很快,他又接到了李志梅的电话,问他是否可以承担“合适成年人”的工作。
虽然楚孑课程还没上完,但李志梅说,归渡市的合适成年人实在是不够用了,陆晓提出申请换掉乔莺莺之前那位“合适成年人”后,他们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对象,但大家都太忙,一直找不到。
就在这时,他们查到楚孑曾经在璞兰市学习的时候接触过“来自星星的孩子”,也就是有阿斯伯格谱系障碍的孩子,这才找到了楚孑,更何况楚孑还是报案人,对乔莺莺来讲也并不是生面孔,几方面权益之下,楚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楚孑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乔莺莺的案件他一直也在关注,同样感到十分揪心。
回到归渡市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医院看望乔莺莺。
乔莺莺躺在病床上,虽然输着液,气色很差,但神色依旧明朗,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一样。
“你有什么喜欢的零食吗?”楚孑问她。
医生说乔莺莺现在就应该多吃东西才好的快,但楚孑发现她对医院的病号餐并不感兴趣,这才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乔莺莺想了片刻,回答道:“不要虫子。”
楚孑:“哦……”
他真的很难想象乔莺莺之前经历了什么。
楚孑见乔莺莺又开始望向窗外,便试着问她:“想出去走走吗?”
乔莺莺极快地收回目光:“不想。”
楚孑又试着问了几个问题,乔莺莺都只用两个字简单的回答了。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最后,楚孑实在没有办法了,拿出了看孩子的杀手锏。
“想不想看会儿动画片?”
没想到乔莺莺眼睛一亮,认真点头。
楚孑笑着:“你喜欢看什么动画片?”
乔莺莺很快回答:“黑、白。”
“黑白?”楚孑不解,“什么动画片?熊猫的吗?还是101忠狗?”
“不是!”乔莺莺说着,做了一个向下按压的手势,“黑、白!叮咚!”
楚孑想了一会儿,随即明白了:“是……钢琴?!”
乔莺莺绽放出了一个笑脸:“是的!黑、白!叮咚!”
第177章
晚上七点, 画舫酒楼作为曹平区唯一还算得上高级的饭馆却并没有什么人。
陆晓按照约定时间到达包间,里面已经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了。
男人朝她招手:“晓晓,来, 座。”
空荡荡的包间,只有他和陆晓两个人。
这是陆晓的“父亲”。
二人显然许久未见, 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幸亏服务员开始上菜, 才稍稍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晓晓, 多吃点, ”陆华说道, “几个月没见,你又瘦了。”
陆晓礼貌道:“谢谢爸,您也多吃点。”
“这孩子,都和你说了这么多次了,和我不用这么客气, ”陆华笑着,“说吧, 是不是有事需要帮忙?”
陆华很清楚自己“女儿”的脾性, 如果不是有需要, 应该也不会约他吃这顿饭。
“嗯,”陆晓放下筷子,“我有一个案子,受害者是一个行为异常的小女孩,十三岁,表达能力和反应能力似乎都有些问题。”
“哦?”陆华推推眼镜, “是什么样的问题?具体有什么表现呢?”
“无法正确领会话中的潜台词,对外界环境很敏感, ”陆晓沉默半晌,又说道道,“像我小时候。”
这话一出,陆华也沉默了。
“晓晓,你只是很轻度的亚斯伯格,不影响日常生活的,”陆华想了想,“还有你之前做的基因测试,也不用太放在心上,现在科学也没定论说携带MAOA-L基因的人一定有反社会倾向,我就是研究这个的,我最清楚了。再说了,你都通过了检察官的考试,还有一系列心理测试不是吗?”
陆晓继续沉默着。
陆华又小心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时在孤儿院那么多小孩之中选中你吗?因为你的眼神特别干净清澈,真的,我相信你。”
“嗯,”陆晓又问,“您觉得,这世界上有天生的坏人吗?”
陆华愣了愣,随机一笑:“这问题应该问你吧,毕竟你见到的行差踏错的孩子,比我多得多,你觉得有天生的恶魔存在吗?”
陆晓又想了一会儿,实在回答道:“我不知道。我希望没有。”
陆华笑笑:“我也希望是。即使你妈出现那样的事,我也希望没有。”
然后,他认真看向陆晓:“我更希望,你不要因为想追寻这个答案而回到归渡。你要有自己的人生。”
“但为父母报仇不是天经地义吗?”陆晓回答,神色依旧如常,“我的身份做不到报仇,但至少我要将坏人绳之以法。”
陆华的眼神流露出心疼:“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已经放下了,真的。”
二人之间的沉默又持续了片刻,随即,陆晓一字一顿道:“我没有。”
陆华的语气也冷静下来,回到了知名学者的状态中:“你没能放下,是因为真的想替她报仇,还是因为这是从小到大唯一让你产生了明确情绪波动的事?”
陆晓没有回答。
……
陆华在第二天也来到了医院,在楚孑的陪同与陆晓、刘重安的见证之下,一起对乔莺莺进行了诊断。
经过几小时的系统诊断,最终确定乔莺莺为阿兹伯格谱系障碍,程度为中到重度。
做出诊断后,陆华将三人叫了出来。
刘重安问道:“陆教授,请问以您的判断,乔莺莺的证词是可信的吗?”
陆教授叹气:“我可以给出专家意见,称有这种情况的孩子几乎没有撒谎的可能,但你要知道,回头到法庭上,她能否经受法官与辩方律师的质询,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更何况,回头的情况就是她的口供对抗她父母的口供,法官会认为那一边的证词更可信呢?这也不是我能预计的。”
刘重安叹了口气。
确实,这个案子太难了。
没有关键性的实证,仅靠双方口供,怎么能坐实父母的伤害行为呢?
更何况,虐待罪……
真的很难。
我国在2014年才由最高法、最高检、公安部、民政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依法处理监护人侵害未成年人权益行为若干问题的意见》,在2015年才正式开始实施,在2016年才有第一起因为父母虐待罪而被起诉的案件。
这条路走的非常艰苦,如果法律方面那么清晰明朗,也不会比发达国家多走了数十年。
用虐待罪给父母定罪从来都不是这些案件的重点,更为棘手的问题是,如果虐待罪成立,未成年受害者又该何去何从呢?
更何况乔莺莺还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而且,2016年那起案件,说实话,也比现在乔莺莺面临的情况“清晰”得多。
那起案件的受害者多次被亲生父亲伙同60岁的邻居性侵,亲生母亲早已与父亲离婚,拒绝抚养女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又经过了一年多的庭审,最终才以强奸罪、猥亵儿童罪、虐待罪等多项罪名,将其亲生父亲与邻居定罪,并在检察方支持的情况下,附带了民事起诉,由民政部门申请撤销其亲生父母的监护权。
即使证据、口供清晰,但因为案件涉及多方,庭审过程也很漫长。
刘重安想到这里,不免叹了口气。
在这件案件之后,虽然我国也有几起撤销父母监护权的案件,但数量实在太少,过程实在太漫长。
而且他们归渡市,至今还没有应对过一起这样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