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98)
作者:慕四言
“如果你现在能说话,大概会调侃一句:悬壶济世,为国为民吧。”
“我还没告诉过你吧,我学医的初衷可俗气了——那时年少,脑子里总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比方说,长大后要找个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生很多好看的孩子,可听说生孩子对女生的容颜伤害可大了,偏偏那时老师总跟我说学中医的女生老得慢,我就信了。”
“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过来,这是老师为了找传承人在给我下套呢。”
“说了这么多,我其实就是想告诉你,相比我学医的初衷,我的信仰或许更俗气——活着。”
“所有人都好好地活着,别生病,这便是我的信仰。”
“所以,贺时桉,你会守护我的信仰吗?”
“音音姐。”
陆苧推门走了进来,“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时音音吃力地撑起身子,眼泪总也止不住,嗓音又哑又紧,“贺时桉,我头疼,特别的疼,我想喝黄桃甜汤了,你明天起来给我做,可以吗?”
第71章
年少时, 季星野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也格外的纵容。
无论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只要她服个软再撒个娇, 他定会毫不含糊地丢盔弃甲朝她奔来。
但这一次, 他变成了贺时桉。
她的撒娇也没有得到回应。
不过自那晚之后,贺时桉的身体也没再有更严重的并发症, 各项生理指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第二天傍晚, 他就被转入了普通病房。
之后的几天,他始终安静的睡着,不曾醒来过。
精神好的时候,时音音会独自一人去他房里跟他说会话,不过她再没哭过, 但临走时必撒娇——贺时桉,我头疼, 想喝黄桃甜汤。
随着他一天天的好转, 时音音想喝黄桃甜汤的渴望, 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像是回到了儿时,一天没吃到棒棒糖,她就觉得这天怎么都过不去。
“音音?”温楠端着一盘刚洗好的樱桃走到床边, “想什么呢?”
时音音回神, 而后抿唇淡笑, “没什么?”
温楠看了眼床上依旧昏睡的贺时桉,心下了然却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她, 只能试着转移下她的注意力,“要吃樱桃吗?”
时音音摇头, “不吃。”
看她看都没看一眼盘里的樱桃,温楠便拿了颗递到她的嘴边,“这是陆然送来的,说是从莫家的冷库里取来的,味道还不错,你尝尝看。”
时音音眼睫动了动,泪意忽然而至,她接过递来的樱桃,鼻音明显,“楠楠,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突然就爱上吃樱桃了吗?”
“为什么。”温楠问。
“因为樱桃是初恋的味道。”时音音定定地看着床上的人,指尖轻抚过掌心的樱桃,“炽热,酸甜,念念不忘。”
温楠也湿了眼眶,“音音,你……”
“楠楠。”时音音打断了她的话,“你还记得高三那年,我被蛇咬了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温楠轻言一笑,“那天,季星野差点没被吓死。”
“是啊。”
时音音也笑了,可眼泪却夺眶而出,“他的惧蛇症是因为我才落下的。”
那天是周末,她和季星野约着去了温楠的画室。
恶作剧的温楠,突然掀开了一快画布,一条栩栩如生的黄金蟒撞入了她的瞳孔,犹如在看一场4D的动物世界,那种感觉真实得像是要被蟒蛇活吞了那般。
在画步被揭开来的那一瞬,她先是瞳孔放大,随之尖叫着跑了出去。
事发突然,温楠也没想一幅画会把她吓成这样,她拍了拍一旁同样发愣的季星野,急急道:“你赶紧去追啊。”
“这里是竹林,经常会有竹叶青出没的,别让她乱跑。”
最后,季星野是在竹林后的小湖边找到的她。
记得那时,她还在哭鼻子。
就在季星野奔向她时,她突然感觉脚背滑过一阵冰凉,与此同时,他朝她大喊了声,“音音,别动!”
可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竹叶青蛇就那么咬在了她的脚踝上,原本这种咬一口就会松口的竹叶青,那天不仅没有立刻松口,还缠上了她的小腿。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音音已经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唯一记得的画面是,少年徒手捏住竹叶青七寸时的那张惨白的脸。
那是她第一次在少年的眼里看见了恐惧,一种似是要失去全世界的恐惧。
自那之后,季星野对蛇就格外的敏感,哪怕只是听到“蛇”这个字,他都会下意识地躲开,甚至是跑开。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件事之后,季星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搭理过她。
那是唯一的一次,季星野在她面前软硬不吃,可把她郁闷坏了。
一直到高考前的最后一次体育自选课,两人才算彻底的和好。
那天下午,刚从三模考试中解放出来的时音音,想着马上就能放飞自我了,便鼓起勇气凑去了离她最远的那个座位上。
那里坐着自她伤好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跟她同桌的季星野。
“季星野,我们等会儿去游泳馆来场君子赌约如何?”
“没兴趣。”
少年一脸冷漠的摆弄着手里的魔方,头都没抬一下。
时音音想起这些日子,自己时不时的示好以及暗戳戳的道歉,对方却都无动于衷,她那被压抑了很久的大小姐的脾气,也不知道怎地瞬间就被点燃了。
时音音冷了脸,干脆地呛声,“不去拉倒!”
说完利落起身往外走,走的时候还极其霸道地把他手里的魔方抢走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午后的阳光透过成排的枫树,洒满了整个泳池,就连更衣室里都跃动着斑驳的光影,耳边传来女生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时音音了然,定是那位有着“海豚王子”之称的班长,已经到游泳馆了。
“喂。”温楠在隔壁的更衣间敲了敲隔板,“等会你真要跟班长比赛啊?”
“怎么了?”
“好奇啊。”温楠说:“这比赛不得有赌注啊,赌注是啥?”
“也没什么,输了抱一下而已。”
回得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把温楠整了个大惊吓,猛地一口气卡住,导致自己猛烈咳嗽。
时音音换好衣服走了出去,敲了敲旁边更衣间的门,“你没事吧?”
好一会,温楠才堪堪压下了咳嗽声,继而没好气拉开门,“时音音,这话该我问你,你才是没事吧?”
“是谁总拿祖母的那套老古董来噎我的,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啊,什么未成年这不能干那不能干啊,怎么,国家现在是特许你成年了吗?”
“再说了,你难道没看出来班长对你有其他心思啊?”
“那又怎样。”时音音红着脸,嘴硬回:“本小姐从今儿起换口味了,就换班长那款的——矜贵斯文,长得也帅,看着多赏心悦目啊。”
温楠被她这么一整,直接笑出了声,“你这是在季星野那里受了多少刺激啊?”
“切,谁稀罕!”时音音白了她一眼,抬手往身上裹了一条印满了樱桃图案的浴巾,一脸傲娇地往外面走,边走边吐槽,“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心眼小得跟针眼似的,有什么好的。”
“本小姐才不稀罕!哼!我还没成年呢,往后大好的森林任我挑选,一棵歪脖子树有啥好刺激我的……”
温楠跟在她身后死命憋笑,差点没憋出内伤来。
因为她前脚刚出更衣室,后脚季星野也从男更衣室里走了出来,此刻正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