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82)
作者:慕四言
可男人却迟迟没动。
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藏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似是出了神,时音音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的明知故问:“贺先生,我坐哪?”
此言一出,对面的温楠忍不住地笑出了声来,“欸,宝贝,我说你是真不懂事,人贺总那是看你失了神,就不能让人多享受下啊。”
这阴阳怪气的调侃,贺时桉并不在意,他放下交叠的长腿起身,很绅士地给她拉开了旁边的椅子,温言一笑,“坐我身边。”
说实话,男人突然对她这么客气,她还挺不习惯的,随后别扭地应了声“谢谢”就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餐桌上有她早上说的清蒸鱿鱼,也有她爱吃的经典杭帮菜,但她没什么胃口,桌上的鱿鱼她一口没动,连平时最爱的糖醋鱼和排骨也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但桌上的樱桃却是她一个人吃了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时音音总觉得身侧的男人在偷看她,可她多次留意都没抓到证据。
别看她面上好像无事人一样,但其实,她心里可闹腾了,因为男人不仅帮她买了一套衣服,还帮她买了Bra,尺寸也刚刚好。
年少时在电视里看到男生帮女生买卫生巾的情节,她便学了来捉弄季星野。
记得大二那年的寒假,她哭丧着脸说自己来例假弄脏了裙子,季星野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系在了她的腰上,完全没想说要帮她检查下。
但凡涉及她的身体,少年都单纯得可爱又好骗。
“疼l吗?”少年满眼的心疼。
她心里忍着笑,脸上却是十足痛苦地点头,“怎么办,我没带卫生巾。”
“你在这等我。”
季星野将她安置在附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我去给你买。”
犹记得那天,少年自人来人往的街头朝她奔来,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的购物袋,两只耳朵比盛夏的樱桃还要红……
最后发现,他给她买了裙子却太大了,卫生巾也至少买了十个不同品牌……
想到这些,时音音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
贺时桉一定不是季星野,是这样的,对吧?
季星野很好,可在这方面,他是真的很笨拙,并无贺时桉的“慧根”。
也正是因为他太会买了,成套的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做般,上身后曲线尽显,她当即脱了男人买的衣服,自欺欺人地想,至少衬衫不会那么明显地勾出她的身体曲线,她也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一桌四人各怀心思,一餐饭吃下来,始终安静。
可能是天气好的原因,眼下已临近晚上七点,天色才将将暗下来,层层叠叠的火烧云在慢慢退去,偶有海鸥从窗前飞过。
看着眼前的景色,时音音那颗因男人而闹腾的心,莫名地就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位着厨师工作服的男士托着盘子朝他们走了过来,“贺总,你要的黄桃甜汤做好了。”
贺时桉“嗯”了声,“给我吧。”
厨师离开后,贺时桉拿了把干净的瓷勺在那碗黄桃甜汤里轻轻地搅动着,黄桃的清甜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的白色雾气散开来,缠上了时音音的鼻息。
她自小就爱吃黄桃甜汤,尤其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真是小气,他就不能让厨房多做几碗吗?
时音音有些不开心,随即别开了脸,不再看那碗甜汤。
下一瞬,她就听见男人说,“音音,把这个甜汤喝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时音音看着被摆在了面前的甜汤,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可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故意装作不是很情愿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神态,听话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
作为和她一道长大的温楠,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嘴角不由得一阵抽抽,“几个意思啊,你们游艇的砂锅是只够做一碗甜汤吗?”
与此同时,陆然感觉到自己的鞋似被人轻踢了下,他抬眼看向对面,复又一秒领会地看向温楠,“你也喜欢喝吗?”
其实温楠并不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她无非是想给贺时桉找点茬罢了。
看她不说话,陆然便自顾自地站了起来,“那你跟我一道去厨房吧,你看你喜欢什么口味,我亲自给你做。”
温楠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忽地看陆然在给他使眼色,而后看向对面要笑不笑正喝甜汤的傻女人,心里不由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算了,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她就是再多的担心也无济于事。
既然她已经决定了,那作为闺蜜也只能选择祝福。
毕竟,这一生这么短,也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勇气。
说实话,温楠还挺羡慕她。
羡慕她在27岁的年纪,还能有勇气奔赴一场未知的焰火。
目送两人离开,时音音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异样,她缓缓偏头,对上的竟是男人灿若繁星的眼睛。
男人支着脑袋撑在桌沿上,那双温柔看向她的眼睛,没了平时的三分迷,也没了一贯的七分雾,清澈得如同十八岁的少年那般,他的瞳孔里映着她的脸。
时音音握汤勺的手无意识地紧了紧,慢半拍地咽下了嘴里的黄桃,胸口的心跳莫明地聒噪了起来,她眼睫轻颤如蝶翼,小声地问了句:“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男人只是看着她,依旧不说话。
时音音被他看得心里发痒,胸口的律动像是狂欢的瘾君子,她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描绘着他的轮廓,她发现,她竟如此的渴望亲近那张脸。
那张像极了他却又不似他的脸。
那一刻,时音音觉得她有罪——鬼迷心窍便是她的罪名。
可时音音并不知道,今晚,她穿着他的衬衫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里,犹如一道柔软的微光,正一点一点地在点亮他的世界,虽微弱却也足够他在黑暗里看清自己,看清她。
那一刻,贺时桉屈从了命运的错位馈赠。
是替身也没关系,只要你待在我的身边就好,季星野溺死在了仇恨里,可那颗爱你的心还活着,活在贺时桉的胸膛,哪里的血从未凉过。
“看够了吗?”时音音好容易鼓足了勇气开口,声音却是软绵地低。
贺时桉视线下移,落在她泛着水光的双唇上,极力地压抑着胸口几欲而出的情动,喉结缓慢地滚动着,嗓音也有些奇怪地低哑,“甜汤好喝吗?”
气氛突然变得灼人,时音音并非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少女,自然听得出男人此刻的异样,只是她到底是未经人事的姑娘,这种灼灼的目光,她难免受不住。
“好,好喝。”
时音音结巴地应了声后,低头继续小口地喝她的甜汤。
“那能跟你商量个事吗?”
耳边的嗓音像是裹了磁那般,格外的磨人心智,时音音没敢看他,“什么事?”
“明天跟我一道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灼人的气氛倏然冷却了一半,时音音心下一紧,唇角轻抿在瓷勺的边缘,而后故作无意地问了句,“是我的血检结果有什么问题吗?”
“放心,你很健康。”
贺时桉说,“就是血象有些不好,但问题都不大。”
“真的?”
时音音偏头看他,“那陆然刚才为什么要藏起来?”
“是习惯吧。”
贺时桉此刻的耐心似乎格外的好,“音音要是想看,我现在给你拿?”
其实时音音是心有存疑的,可她并不信任来历不明的检查单,加上贺时桉的坦然,她也就没了追问的欲望,直接回了句:“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