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54)
作者:慕四言
“哎,宝。”
温楠将脸怼到她的眼前,“我说脑子没病吧,要不我陪你回南湖找白老好好给你瞧瞧吧?”
“你才有病。”
时音音抬左手将她的脸扒开,“你参悟你的,别打扰我抄经书。”
“你没病,你大老远跑这来抄经书?”温楠憋了好几个小时了,这会她是真忍不住了,“赶紧告诉我,你到底干嘛来了?”
“不然,我就在你抄好的经书上各画一只乌龟,我保证它们能跟外面许愿池里的长得像一个妈生的无异。”
“……”
时音音抬眼看着她,“我觉得你说得对,往后你还是少说话多看书吧,就你这母语水平,砢碜得还不如我那土生土长的法国大嫂。”
“……”
趁她一时没注意,温楠动作极快地抢了她手里的毛笔,“时音音,我是没你读书多,但我画王八可是高手。”
说着又将笔尖指向她,“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说不说?”
“楠楠。”
时音音将手伸向她,“别闹了,先把笔还给我。”
“那你先告诉我,你上这干吗来了。”
“你先把笔还给我。”时音音固执道,“快点。”
“量你也不敢作妖。”
温楠将手里的笔还给了她,“你要敢骗我,我保证,你的脸明儿起就是我的许愿池了。”
时音音接过笔,“我的脸要是被你画两乌龟就能变成许愿池的话,那我也算是功德无量了。”
“时音音……”
“好啦。”时音音打断了她的话,“明天是季星野的生日。”
似是听了什么外星语一般,温楠下意识就喊了句:“啥玩意?”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温楠突然低呼:“天,你恨他都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
“不是,时音音…”
温楠觉得刚才的金刚经不能白看,她必须得用仅有的慧根将闺蜜渡上岸,“我之前是说过去乱葬岗给他挖个小土堆啥的,可我那毕竟也只是句气话。”
“这寺庙可是供人祈福的地方啊,而且它还是座上千年的古庙,你就是再恨季星野,也不能跑这来给人上香吧?”
“你就不怕遭报应啊,你……”
“温楠!”
时音音沉声打断了她的话,闭眼忍了忍,“我是来给寺庙捐钱的。”
“捐钱?”温楠反应了几秒,迅速开启了她的八卦雷达,“你刚说明天是季星野的生日。”
“你不会告诉我,他每年的生日,你都会来这里给寺庙捐钱吧?”
时音音低眸蘸墨,边抄写经书边回:“是啊。”
“为什么?”
“是我跟他的约定。”
“什么约定?”
“每年,在彼此生日的那天,对方都要来这里捐钱。”
酥油灯下,少女低眸抄着经书,浓密纤长的睫毛不时地如蝴蝶振翅般,轻轻扇动着,在她的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温楠记得她的脸上是有梨涡的。
就是不太容易显露出来,得大笑才行,可温楠已经很久都没见过她脸上的梨涡了。
这是温楠第一次看她抄经书,她的字很好看,一笔一画皆透着安静和温柔,一如她此刻的模样,平静温柔。
这么多年,她好像一直都没怎么变过。
至少在此刻之前,温楠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就在刚刚,温楠突然发现,不是她没变,而是她太擅长伪装了。
以前周怡年总笑话她,说她除了身材,哪哪都像他养的那只蓝猫。
但只有温楠知道,那是周怡年在夸她。
夸她,漂亮,聪明,温柔乖巧,还很独立。
而温楠也习惯性地觉得。
她就是这样的人,她自小便是豪门世家里,长辈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们这些豪门世家千金们的学习标杆。
但她好像忘了,她爱急速的刺激,也爱风的自由,更爱那个曾用全部的阳光供养过她的季星野。
听话和安静从来就不是她原本的模样。
她渴望自己能被家人听到,更渴望自己能和过去和解。
“音音。”温楠屈指敲了敲禅桌,“你明天是要去查看功德簿吗?”
时音音没抬头,低回:“是啊。”
“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
“这一次,你是来找季星野,还是来找贺时桉的?”
时音音抄经书的手明显地抖了下,一滴墨汁顺着笔尖滴落,在宣纸上缓慢地氤氲开来。
时音音盯着宣纸上了晕开的墨渍,有些失神地回:“我来找答案。”
“时音音。”温楠再次屈指敲了敲禅桌,“你抬头看看我。”
时音音配合抬了眼,却依旧有些失神,“怎么了?”
“你看着我的眼睛。”温楠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你可想好了?”
时音音眨了眨眼,“想好什么?”
“你刚说你来找答案。”
温楠拉过她的右手,满眼都是心疼,“那答案无非就两种,一种是你生日当天,季星野来过,另一种就是他没来过。”
“但你有没有想过,会是另一种答案?”
温楠顿了下才轻声补充道:“万一明天,你在功德簿上看到是人不是季星野,而是贺时桉呢?”
“你准备怎么办?”
第41章
时近黄昏, 禅房靠窗的位置,夕阳透过木质窗棂撒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时音音和温楠席地而坐, 正一本本地翻阅着聼雨寺的功德簿。
被翻开来摊在地上功德簿, 上面的日期除了年份不同,皆指向九月。
九月初九, 既时音音的生日。
“音音…”看她盯着手里的功德簿已经半天都没动过了,温楠拍了下她的肩膀问:“你没事吧?”
时音音眼睫动了动,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这里少了一页。”
“少了一页?”
温楠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手扯过她手里的功德簿,“我看看。”
忽听“哧”的一声,时音音不由得心头一跳。
然后, 她就看见温楠手里多出了一张刚被撕下来的功德簿。
“温楠,你疯啦。”
时音音将功德簿从她手里抢了回来, 低声斥责:“这知道这功德簿承载了香客们多少的希冀吗, 你能不能有点敬畏心啊。”
“给我。”温楠反手又将她手里的功德簿抢了过来, “这撕一页是撕, 撕两页也是撕,再说了,我一会给它黏上去不就行了吗。”
“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温楠, 你……”
“行啦。”温楠打断了她的话, “你就别叨叨了。”
而后起身走到禅房的窗边, 仔细地对比着两张撕裂口的颜色。
“不用对比了。”
时音音坐在原地没动,“撕口是新的, 应该是刚被撕不久。”
像是才发现那般,温楠急急转身坐回到她的身侧, 指着手里功德簿说:“这上面的日期刚好是六年前的九月份,是你和季星野第一次来聼雨寺的时间吧?”
时音音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你找到你俩六年前的捐款记录了吗?”温楠问。
时音音轻扯了下唇角,“我们晚了一步,刚被人撕走了。”
“谁干的啊?”温楠不解:“不过是张香客名单,谁没事,要它做什么?”
时音音突然觉得很累,她强行压下了心里翻涌的情绪,开始一本本地将摊开在地的功德簿合上。
过去的五年,每年的九月初九日,功德簿里都记载了同一个名字。
书写有些奇怪——贺·时安
每合上一本,贺时桉的名字就会在她的眼里过一遍。
最后的最后,她终究也没能找到季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