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里溺樱(41)
作者:慕四言
莫如勋走了几步才停下却并未回头,“你是想让时桉回十里槭吧?”
“可以吗?”陆然说:“您是知道的,时桉除了游艇,他就爱待在十里槭。”
“您放心,我会安排人照顾好时桉的,我这边也会亲自守在他的身边。”
“陆然啊。”莫老回头看他,要笑不笑的神情,“那依你所言,我堂堂莫家还比不上他的游艇和十里槭了?”
“我不是……”
“好了。”莫如勋打断了他的话,“我莫家的人,还轮不上你来安排。”
说完便抬步朝前走了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陆然咬了咬发痒的后牙槽,转身往贺时桉的房里走了去。
……
出了院在家休病假的时音音,眼下刚吃完晚餐。
此时,她正坐在花园的凉亭下看着手机,似是想什么出了神,手机屏在夜色下晕着淡淡的蓝光,手机界面是她与贺时桉的微信对话框。
昨天的微信发出到现在,贺时桉并未回复过她只言片语。
“音音。”周怡年从屋里走出来,一边往大门口走,一边冲着她的方向喊:“我这有点急事,先回酒店了啊。”
时音音下意识地抬头应了声:“好。”
反应过来后又起身朝他走了去,“怡年,你等我会,我送你。”
这时周怡年已经拉开了大门,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嘴上说着“不用了”,脚步却半分也没再动,耐心地等着她朝自己慢慢走来。
“你这脚怎么还没见好啊。”
看她走近了,周怡年伸手将她拉出大门外,找了个光线最好的亮处,而后自然地蹲下身子检查着她的脚踝,“你这脚都越肿越严重了。”
“不行,明天你必须跟我去医院看看。”
听着他明显紧张的嗓音,想到他这几天的周到照顾,时音音突然就感性了起来,“怡年哥…”
周怡年眉心微愣——她已经好些年都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可这个称呼,他是真的一点也不曾想念过。
“干吗?”周怡年抬头,故作无事人般地笑了下,“想撒娇啊?”
而后起身戳了下她的脑门,“撒娇也没用,明天必须跟我上医院看脚去。”
“不用了,也不怎么疼。”时音音弯唇一笑,“我自己就是个还不错的医生,我心里有数的。”
“你有什么数啊?”周怡年指着她的右脚,“我刚可看监控了啊,你早上又出门跑步去了。”
“过分了啊。”时音音不高兴地噘嘴了下嘴,“监控可是我的隐私。”
“怎么…”周怡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是拍抠完脚趾抠鼻屎的精彩瞬间,被监控记录下来啊?”
“……”
怎么说她也是祖母严苛管教出来的淑女,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呢。
但时音音就是格外的没有底气,因为她偶尔也的确会放飞下自我。
不会真的有被拍到吧?
看她唇线越抿越紧,周怡年就知道她现在已经在脑补各种社死画面了,这会估计都已经在想一会要怎么去拆家里的监控了。
“放心吧。”周怡年揉了下她的头发,“监控里拍到的都是你360度无死角的美。”
心事被戳破,时音音多少有些尴尬,却也不愿输了气势,“我放心得很。”
“我本来就是360度的无死角淑女。”
“欸…”周怡年偏头看她,眼里藏着淡淡的光,“那我采访下这位淑女啊,你的脚伤不好,你是不是还挺高兴的啊?”
时音音故作不懂,“什么?”
周怡年回正脑袋,又一次戳了下她的脑袋,“装,你继续装。”
“你就是化成灰,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时音音眉心一跳,“周怡年,你有话就说,别想着套我话啊,没用。”
“就你怡年哥这脑子,还需要套你的话?”周怡年看着她,嗓音也正经了几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想着把自己的腿作废了,好有借口不去莫家参加寿宴啊?”
“我没有。”时音音立马耿直了脖子反驳,“我只是在家待得无聊,就出门走了走。”
“时音音。”周怡年看着她,面色严肃了几分,“你能不要这么幼稚吗?”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还特懊恼,自己没在医院多昏迷几天,啊?”
知道瞒不过他,时音音也就懒得装了,轻抿了下唇,如实回:“你说得对,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去莫家。”
“为什么?”
“我害怕。”时音音说。
第32章
此言一出, 周怡年的世界有一瞬的兵荒马乱。
没人能比他更了解眼前的姑娘了。
她自小就被长辈要求做个完美的名门淑女,大到婚姻,小到穿几厘米的高跟鞋, 甚至连头发的长度都是被度量了的。
她的人生从来就没有自己能做主的时候。
她就像个被精心调教过的完美机器人, 唯一不同是,她有感知世界的能力。
但她却鲜少会表达, 尤其是“害怕”二字。
哪怕是她当年和季星野分手时,她也不曾说过这种话。
周怡年猜过无数种她抗拒这门联姻的理由, 却唯独没想到过是这。
“音音。”周怡年眼神微闪,“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你在怕什么?”
“再说了,祖母不过就是让你去跟对方见上一面,你要实在不乐意, 再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就行了,但不管怎么着, 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退一万步说, 如果祖母和你爸妈不顾你的意愿, 非逼你与莫家联姻, 那你觉得你三个哥哥加一块,还搅不黄你的一桩婚事吗?”
“怡年。”时音音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小, “你不懂。”
“事情要是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当初在北城我也不会跑。”
“不是…音音。”看她这样, 周怡年的心不知是疼还是闷,嗓音都变了, “那你告诉我,他复杂在哪?”
“难道还另有隐情不成?”
“是不是隐情我不知道。”时音音的头更低了, “我只知道,我大概率是这段联姻里的一枚棋子,而且是随时可弃的一枚棋子。”
“音音?”周怡年看着那颗低得不能再低的脑袋,心里忽而发慌,“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祖母那么疼你,她不可能会这么对你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什么,时音音忽地笑了声,而后抬头看他,“你还记得祖母在北城二环买下的那座四合院吗?”
“记得啊…”周怡年说:“那是祖母送你的成人礼,说是给你存的嫁妆。”
“你提这个做什么,是这个房子它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房子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莫家很想要那个房子。”时音音收回视线,看向天边的夜幕,嗓音轻柔也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些年,莫家已经派了好几拨人来找我谈价格了,是市价的十倍不止。”
“十倍?”常年泡在名利场里,利益是刻在商人骨子里的敏感,周怡年只是稍稍地愣了下便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莫家是冲着那套四合院来的?”
“音音。”周怡年伸手去扶她的肩膀,“祖母知道这事吗?”
时音音点头,“知道的。”
“那祖母怎么说?”
“祖母说,那座四合院是她从已过世的莫家少爷手里买下的,莫家人想要重新买回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可是,怡年。”时音音看着他,“我能理解他们想要那个四合院的心情,可他们并不是单纯地想要那个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