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2)

作者:含胭
汪家老爸是个急性子,其实老妈也是,两人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结果生了个儿子竟是个超级慢性子,也算是负负得正了。

汪韧没再耽搁,笑着接过保温罐,乖乖地出了门。

初冬季节昼短夜长,汪韧赶到目的地时还没到六点,天已经黑了。他是打车来的,下车后左手撑起一把黑伞,右手拎着那个银色保温罐,抬头望向大楼外硕大的、发着光的院名招牌——钱塘市妇产科医院。

汪韧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老妈住在三号楼十楼11床,他收起手机,大步向三号楼走去。

——

此时的罗雨微已经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插满管子,依旧处于昏迷状态。

情况并没有好转,随着腹腔内出血量的不断增加,她的血压则是控制不住地一路往下降。

各种检查报告相继出炉,HCG结果确认罗雨微妊娠阳性,她的凝血指标很差,重度贫血,心率却到了130次/分,不能再拖了!

麻醉医生已就位,辅助医生、巡回护士和器械护士都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时间紧迫,术前讨论便进行得十分简单,对于手术方式,程医生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余地,罗雨微的肚子里全是血,当务之急就是要止血,如果任由她一直内出血,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而这样的出血情况已经无法用腹腔镜来解决!

开腹手术,势在必行。

现在的问题是家属还没来!手术室外只有小吴和匆匆赶来的杨总,杨总说给罗雨微的男朋友打过电话了,结果对方在外地出差,已经去了两个礼拜,一时半会的根本赶不过来。

至于罗雨微的父母……杨总比小吴更清楚她家的情况,她和父母的关系似乎很紧张,说怕妈妈担心也许只是借口,她真实的想法大概就是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件事。

程医生非常为难,因为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现在罗雨微命悬一线,要做开腹手术,必须要家属签字。杨总倒是愿意签字,那是个四十多岁、微微发福、外形粗犷的中年汉子,人挺仗义,可他的签字管用吗?

罗雨微还没结婚,没生过孩子,程医生清楚地知道,这一刀切下去,她病灶那侧的输卵管99%保不住,这会影响到她将来的生育能力!家属要是来闹事怎么办?质问医院为什么不保守治疗,为什么呢?因为没法保守治疗!要保命只能切掉那条闯祸的输卵管!

所有人都等待着程医生的指令,也知道她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程医生看着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孩,因为失血过多,她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色,连嘴唇都是白的。

医生们都知道,再拖下去,她就要死了。

才二十六岁,不应该的!

最终,程医生心一横,牙一咬,对手术台旁的所有人说:“开始吧,有事我担着。”

手术开始了,无影灯下,程医生主刀,罗雨微的肚子被打开,那一刹那,血水像喷泉一样涌出来,腹腔里的出血情况比医生们预估的还要严重。

程医生却非常镇定,因为有超声报告做参考,又有丰富的临床经验,她直接往罗雨微的左附件区查看,很快就发现了出血点,这会儿还有鲜血在往外渗出。

没有奇迹发生,病因就是这么简单,那颗本应着床在子宫的受精卵意外地着床在左侧输卵管上,慢慢发育后把输卵管给撑破了,最终导致大出血。

那条输卵管已经破得一塌糊涂,完全没有修复的可能,只能切除。

出血点找到后,程医生的心就定了,先切掉左侧输卵管,再缝合血管,一直渗出的鲜血很快被止住,接下去就是输血,大量地输血!同时泵入升压药,稳住罗雨微的血压,最后用温盐水清理腹腔积血,确认病灶处没有新的活动性出血后,逐层关腹,缝合包扎。

这场手术的难度其实不高,但凶险也是真凶险,医生们从罗雨微腹腔里清理出的淤血和血块多达1400ml,几乎是她全身血量的三分之一。

随着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输入她的身体,她灰白色的面容渐渐有了变化,变得稍微有了一点活气。

做完手术的程医生后背冒汗,狠狠地松了口气,心里明白,罗雨微的命算是保住了。

第02章 、汪韧

钱塘市妇产科医院又名钱塘市妇幼保健院,顾名思义,这是一家面向妇女及新生儿的专科医院,坐落于繁华的市中心,级别为三级甲等。

这所医院在省内颇有名气,尤其是那些土生土长的钱塘大姐、阿姨们,在得了妇科疾病后,第一选择就是去妇保看病,很少会考虑别的三甲大医院。

汪韧的母亲张红霞就是一位典型的钱塘土著阿姨,这年她五十三岁,退休还不满三年,在秋季体检中被查出多发性子宫肌瘤,医生将体检报告与去年做对比,说几颗肌瘤变大了不少,建议张红霞去做个肌瘤摘除手术。

张红霞平时交友广泛,退休生活丰富多彩,热衷于唱歌、爬山、跳广场舞,还会和几个老姐妹一块儿参加夕阳红旅游。幸福的晚年生活才刚刚开始,听完医生的话,张红霞哪敢大意?很快便让妹妹张秀丽陪她去钱塘妇保看专家门诊,定下十二月上旬做手术。

前一天早上张红霞入院,汪韧当时还在出差,陪同来医院的就是老伴儿汪兆年和妹妹张秀丽,还有张秀丽的女儿夏颖,繁杂的入院手续都由夏颖帮着操办。

张红霞与张秀丽感情很好,两家住得又近,走动频繁,亲密的关系自然影响到两个小孩。汪韧和夏颖虽是一对表兄妹,感情却和亲兄妹差不了多少,都把对方的爸妈当成自己爸妈看待。

汪韧走进三号楼,一楼大厅有一家咖啡馆和一家院办超市,正是晚饭时间,大厅里人流量不小,坐电梯时甚至要排队。汪韧随着人群挤进电梯,每一层都有人进出,等到电梯抵达十楼,轿厢里才算空了一些。

走出电梯轿厢,汪韧来到十楼走廊上,发现环境比起一楼大厅要安静许多,空气里终于出现了一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儿。

妇保医院在几年前重新装修过,不仅让设施变得更为先进,整体风格也做了改变,装修色调以白色为主,搭配柔和的粉红色和浅淡的原木色,给人的感觉就是宁静温馨,连病人的病号服都不是惯有的蓝白条纹图案,而是粉白相间。

直到这时,汪韧才感觉到一丝尴尬,这是妇保医院,住院的全是女人,而汪韧还是个单身小伙子,从未来过这里,看到那些穿着病号服的女人们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

汪韧循着病房门口的病床号一路找去,还没找到11床所在的病房,就已经听到母亲爽朗的笑声。

他会心一笑,老妈的性格开朗健谈,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是个十足的社牛。

汪韧提着雨伞和保温罐走进走廊倒数第四间病房,这是个三人间,呈长方形,还没到休息时间,床与床之间的帘子就没拉上,顶灯明亮,整个病房的格局一目了然。

三张病床一字排开,床号是10到12号,张红霞睡11床,就是中间那张。

病房里只有三个人,打头的10床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短发大姐,正在小桌板上吃晚饭,一边吃一边和张红霞聊得热火朝天。

汪韧看到他亲爱的老妈盘腿坐在11床上,虽然穿着病号服,却是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不知刚说了什么笑话,乐得见牙不见眼,表妹夏颖则坐在床边给自家大姨削着苹果。

夏颖先看到汪韧,叫他:“汪汪,你出差回来啦!”

这外号叫得汪韧哭笑不得:“说好了在外头要喊我哥的。”

夏颖只比汪韧小一岁,长发扎成马尾辫,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大姨,笑嘻嘻地说:“哎呀,忘了嘛,从小都叫惯了,哪那么容易改口。”

汪韧走到病床边,把保温罐放到床头柜上,对老妈说:“走廊上就听到你声音了,讲相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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