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11)
作者:七蛊
可刚站起来脚下一软便直接跌坐在地毯上。
像凭空踩了棉花般无力。
脑袋似乎被灌了浆糊,晕晕乎乎的一片混沌。
她坐在地上缓了半天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发烧了,便抬手摸了摸额头。
掌心的温度似乎和额头温度一样,应该没事。
应该睡得太久了,所以才会浑身无力。
这会儿刚离开被窝身上有些发冷,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扶着桌子站起来看了眼卧室的暖风空调,是开着的。
可能是青江太冷了,一时回来有些不适应了。
眼前叠影不断,温漾使劲眨了眨眼睛,扶墙走到客厅,将搭在沙发上的毛毯裹在身上,眼前一黑,又跌坐在沙发上。
眩晕到天旋地转。
这种感觉不好受,她按住胃忍住想要吐的感觉,俯身去抓茶几上的手机。
通讯录上的数字有些模糊,温漾轻轻喘了口气,蜷缩躺在沙发上,指尖去戳严欢的电话号码。
听着那边被接通,她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要死了。”一开口嗓音嘶哑难听。
那边似乎有什么声响,她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耳膜似乎都鼓起来了,耳鸣声尖锐难受,温漾抬手覆在眼皮上,手背下那片肌肤滚烫。
“你来接我去趟医院吧。”
还没说完手机便从她手里滑落滚到地毯上,温漾无力去捡,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梦中似乎闻到一股清冽的薄荷味,还有淡淡木质香味。
她觉得好闻,便凑近些,再凑近些。
那人似乎感受到她的动作,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脑中的混沌明朗些,温漾轻轻叹了口气,昏昏沉沉的睡着。
朦胧中似乎有人喊她的名字。
温漾闭着眼嗯了声。
温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额头,她觉得凉意抬头无意识贴过去。
“凉的。”那人声音低柔。
她应了声。
等醒来时,周围声音嘈杂一片,消毒水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冰凉液体顺着透明软管滴进她的身体里,温漾打量了眼周围,慢慢直起身。
“醒了。”旁边男人嗓音低哑温和。
温漾愣怔下,转头朝旁边看去。
江铎半倚在座椅上,旁边肩头搭着毛毯,而毛毯另一边盖在她的身上,一起身连带男人身上那一小块一同抽下来,落在座椅上。
他抬了抬肩膀活动两下,眉头微蹙,“你电话打给我了。”
温漾啊了声,只觉得嗓子干渴发紧,说话时疼得厉害,只得抿了下唇,点点头。
江铎瞥了她一眼,弯腰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去。
她接过去抱在手里,脑袋像是灌了铅似的沉,所有感官缓缓回笼过来,顿了顿,“抱歉,我本来想打给严欢的。”
江铎低嗯了声,侧身抬手,骨节修长的手指伸到她的额前。
下一瞬却又一滞,收了回去。
没碰到她的额头。
温漾垂着脑袋,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江铎站起身脱下外套,俯身披在她身上,温声嘱咐:“我去找护士,你在这里不要乱跑乱动,我马上回来。”
温漾点点头。
等那人越过走廊人群,她才后知后觉地闻到大衣上那股熟悉的香味,很淡。
和半梦半醒时闻见的一般无二。
他怎么进房间的。
怎么会打给他呢。
她想了几秒,太阳穴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炸开,根本不给回忆的时间。
手背上的点滴还在继续,温漾仰头看了会儿,视线落在旁边的黑色手提包上,拉链没有拉上,里面隐约露出一点毛毯样式。
像是匆忙塞进去的一般。
江铎很快回来,手里拿着几盒药。
走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她,将手里几盒药摊在她的膝盖上,语速温柔缓慢,“医生说你是水土不服导致的发热感冒,这些药用法说明已经写好了。”
他指了指药盒上的黑色小行字。
“谢谢。”温漾小声说。
江铎看了她会儿。
站起身。
他的外套披在温漾身上,里面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许是坐的久了上面压出一些褶皱,领口的暗扣被解开两颗,锁骨若隐若现。
急诊走廊上人来人往,许多人路过两人时都会忍不住回眸看一眼。
男人侧脸棱角分明,下颚线利落,清冷眼眸落在她的身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可语调却是温和的。
“严欢等下就来接你。”
“好。”
“按时吃药。”他沉声嘱咐。
周遭那样吵闹,温漾却依旧能够分辨出他的声音。
她点点头,捏紧手中的药盒,轻声说道:“麻烦你了,有事的话你可以先走的,我已经没事了。”
说着抬起胳膊晃了晃输液那只手。
下一刻,手腕被握住。
江铎声音淡淡,“放好些。”说着松开她的手腕。
温漾咬了下唇,垂眼。
两人再无话。
这时,江铎的手机响了。
他退后两步依靠在墙上,滑动接听。
黑眸扫过面前人,巴掌大的脸庞被烧得两个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卷翘的姐妹微微颤抖着,掀起的眼皮稍稍一抬,那双明眸便撞入他的视线中。
他没躲开。
对面人却先一步挪开,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电话那头严十堰沉声说了几个问题,让他赶紧解决最近一直在拖拉的那个案件,更是直接追问他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江铎瞧着面前的人,没作声。
严十堰喊了他一声。
他哑着嗓音,“知道了,挂了。”
“温漾!”
走廊那头传来一声喊叫。
严欢一路小跑过来,手里拎着背包手忙脚乱地坐下,上下打量一番温漾,松了口气,“真是厉害了啊,温律师。”
温漾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严欢啧了声,将她身上的外套拢了拢,“竟然能发烧40度晕过去,要不是江铎通知我,估计今儿晚上你要在医院过了。”
“我打错电话了。”温漾小声反驳她。
严欢点点头,转头看向还站在这里的男人,“今儿谢谢你了江铎,有事你赶紧去忙吧,我在这里你放心好了。”
江铎嗯了声。
他手抄进裤兜里,指腹摩挲着打火机,嗓音依旧冷淡,“有件事虽然现在不合时宜,但是还请帮个忙。”
“温漾。”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同她平视。
高烧刚退,温漾反应有些迟缓,就这样被他看着。
“闻时的案子,帮个忙可以吗?”
温漾顿了顿,而后轻轻点点头。
“谢谢。”他认真道谢。
温漾笑了下,抬抬手,“也谢谢你。”
当真是重逢之后,他们最客气礼貌的一次谈话了,而且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那晚严欢陪着温漾从急诊回去已经是凌晨。
闻时酒庄的案子她主动发消息问韩时要了过来,还被对方教育一通,说她是天生劳苦命,刚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结果还是照旧。
温漾咧咧嘴,直接挂断他的通话。
温时酒庄的资料传送过来后没多久,温时秘书便打了电话过来。
温漾盘腿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热奶茶,吊瓶打了三天已经基本好多了,只是身子依旧困倦无力,这会儿趴在那里不愿意动弹。
温时秘书自报姓名叫喻理,细声温柔地将目前酒庄情况跟她详细说明一番,细细听下来大概也是跟材料上的差不多。
最后约了见面时间后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严欢在一旁泡脚,听着她嘴里时不时蹦出的“温时”这些字眼,眉头愈发紧皱,等她挂断电话后抬手将手边的抱枕丢了出去。
抱枕径直扔到她的笔记本电脑上,温漾一个激灵,下意识护住电脑,满脸无辜地看向对方,“做什么啊?”
“温漾,温大律师,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温漾瞥了她一眼,把抱枕捞起垫在腿上,淡声说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