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秘密(38)
作者:言言夫卡
路程:“……”
路程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手指了商时舟半天,转头去看舒桥,却见舒桥抿嘴低头笑,耳尖还有点红,没有半点反驳的意思。
路程神色复杂。
商时舟神色散漫而飞扬,他走过来,低头看一眼舒桥的意向书:“真要学国际关系?还辅修一门德语?你可是理科状元。”
舒桥放下笔,腰杆笔直,眼中有璀璨而认真的光:“嗯。我的人生梦想是做外交官。”
商时舟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意外之色。
他蜷了蜷手指,长久地注视舒桥,半晌,勾唇:“那我祝你……梦想成真。”
路程也笑,顺着商时舟的话:“当然会成真,都清大国关出身了,这要是不能成真,还有什么能成真。”
很快又有其他学生来咨询路程关于报志愿的意见,路程冲商时舟做了个不耐烦挥手的动作,又拍拍舒桥的肩。
太多的话在遇见舒桥过分清醒通透的眼时,又停在舌尖。
“对了,荣誉墙寄语要写什么?”临行前,路程问。
舒桥想了想,笑了起来:“广告位招租。”
然后在路程发火之前,拉着商时舟的手,一溜烟跑了。
那时谁也没想到,路程的那句到毕业都见不着的话,会一语成谶。
那个假期,舒桥的每一分钟都几乎是和商时舟一并度过的。
他带她驱车走遍北江,带她去坐了足足十遍过山车,直到售票员看他们的目光都带着惊疑。
舒桥短暂离开,要商时舟等她一会儿。
闹市区人来人往,商时舟开着一辆过分令人瞩目的宾利,驻足的人不少,舒桥跑开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女孩子上前试图要一份联系方式。
她跑两步,到底回头。
商时舟斜依在车身上,低头点燃一支烟,唇边一点礼貌疏离的笑:“有女朋友了,抱歉。”
舒桥唇边是自己都未察觉的笑。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盒子,上面是著名的手表牌子logo。
“给学弟学妹们做经验分享、一些讲座和卖笔记赚的钱。”她递出去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垂眼:“迟到太久的生日礼物。”
她攒了有一段时间,虽说舒远道给的钱远不止这个数,她到底想用自己的钱。
大几万块,不便宜。
但相对商时舟现在手上的那块来说,又太过廉价。
商时舟眉眼温柔,毫不犹豫摘了自己手上那块限量手表,递过手腕,让舒桥帮他带。
又摩挲许久,揽过她,在她眉心落吻,低声含笑:“我很喜欢。”
是很喜欢。
那天之后,除了洗澡睡觉,舒桥每一刻都能见到那块表在他手上。
他带她去野外山顶看星星,买了酒,舒桥却说自己重度酒精过敏,还说了自己之前不知道自己体质,两口下去被苏宁菲送到医院的事情。
商时舟也不怪她不早说,他开了所有的酒,却不喝,说这样比较有气氛,又说自己如果喝了,舒桥也会醉。
然后在舒桥问为什么之前,与她长久地拥吻。
情到浓时,四野无人,只有那台斯巴鲁Impreza在星夜里晃动。
车窗上纤细的手指微曲,又无力落下。
她躺在他的怀里,用手指在他胸膛乱画,再被他一把抓住,侧头来抵住她耳垂:“还想要?”
舒桥早就没有力气了,挥手打他一下,却也不太怕,只笑,又带了几分试探,终于问出口一句:“你以后还会突然消失十多天,不回我信息吗?”
商时舟没有回答。
她没有继续问,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许久的沉默后,舒桥几乎要顺着这一股涌上来的困意睡着。
但她还是轻声喃喃:“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宁可此生再不复相见。”
被睡意彻底淹没之前,商时舟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可我想见你。”
想了很多可能,也不是没有用钱给她打一条在海外求学路的打算。
无论她想要上哪一所大学,想要学什么专业。
又顿了顿,他像是低喃:“而你偏偏想做外交官。”
他本不该擅自插手她的人生。
情难自控,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不能说是错,也没有后悔,再来一次,他也未必能控制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
爱太真实,太难掩盖,太难唾手时又放开。
他曾自大觉得什么都可为她实现。
可到头来,竟只剩下,不去熄灭她的梦想。
舒桥没能分辨他话中的情绪,只顺着说:“嗯,要做外交……官。”
然后沉沉睡去。
好像有人吻她额头,商时舟也好似接了许多电话,电话那头硝烟弥漫,他却一反常态地轻柔以对,只怕惊扰怀中人的一场清梦。
那一夜很短也很长。
有人熟睡,也有人久久望着星空,灰蓝的眼底有疲惫,有犹豫,也有挣扎。
但最后,所有情绪尽数熄灭,变成睫毛在眼睑投下的一小片阴影。
商时舟走得无声无息。
在舒桥拿到驾照的第三个午后,舒桥突然失去了他的消息。
明明前一天,他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钜细无遗地教她一些驾驶的小技巧,说着“只要你开得够快,事故就追不上你”一类的胡话,又在舒桥大着胆子稍微超过限速的时候,义正词严地给她上了一节生动的普法课。
纵使心有预感,舒桥还是比自己想像中更难以接受。
才学会开车两天,前一天副驾驶没有商时舟,她还不敢上路。
这一天,她就已经开着那台提速过于快而难操控的Impreza走遍了北江的大街小巷。
她去问燕归院的老板,老板早就认得她,面带客气,却难掩眼中茫然,只赔笑:“商先生的事儿,我哪敢过问。”
车水马龙,她一脚急刹,惹得后车的人怒意昂然来骂,却又在看到这样张扬的车主是舒桥这样过分漂亮年轻的女孩子后,硬生生咽了回去:“……路上开车还是要小心点儿的!也不是谁都有我这个反应速度刹车!给你追尾了怎么办!你这车上的改装件各个精贵,换都得从国外进,还不指定没货呢!”
舒桥愣了一会,连声抱歉。
那天她坐在车库里,一件一件在手机上查那些改装件的拗口牌子和名字,像是记住这些,就能留下他在自己身边存在过的烙印。
也给许深打过电话,许深欲言又止,字里行间都是劝她想开一点,也说京市繁华,世间并非再无良人,又问她什么时候来京市,他去接她。
舒桥不是没听懂,她低声道谢,到底还是拒绝。
这样的寻找停止在舒桥推开临江那套公寓的房门时。
紫罗兰的味道还没散去。
却因为枯萎而多了几分灰败。
桌子上有几份文件,是北江这两套房子和那台斯巴鲁Impreza的无条件转赠书,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只需要她签名就可以生效。
舒桥静静地在一片逶迤的花瓣里坐了一夜。
分明每日都在一起,她却连他何时去办了这些事都不知。
有那么多机会,他始终对她只字不提。
第二天,她找了清洁阿姨来,却到底在所有花瓣都被扫走之前,留了一朵紫罗兰。
夹在书里,形成干枯却不褪色的一页痕迹。
等到房间恢复最原本的了无生息时,舒桥起身,关上了门。
桌上的转赠书她只拿了斯巴鲁Impreza的那一份,其他都原封不动放在那里。
她去买了游乐园的通票,一个人把所有项目玩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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