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潮湿录(6)
作者:修橘
手中的灯泡随着动作下意识甩出去,清脆的一声,碎了半截。
前后不过十几秒。
师傅被吓了一跳,身上背着重物又不敢做过多动作,脚步停住忙不迭说:“哎呦没事吧?我刚没看到那个小姑娘。”
初芒从陈令璟怀里出来,拉着他往后靠了靠给师傅让位置,“没事没事,师傅您慢点。”
陈令璟紧绷的弦这才放下。
“刚才谢谢啦。”初芒扭过头来。
其实刚才她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有意识往后躲了,但明显后面的人反应更快,如同第一次见面那个接住她的拥抱一样,让人安全感十足。
待陈令璟还完梯子回来,又将碎灯泡收拾好一起扔掉,两人就边聊着天边往回走。
在家门口分别时,初芒突然叫住他,“等下,你的手……”
陈令璟这才发觉自己的右手被锋利的碎灯泡划了一道口子,口子不算很大,但也正在冒着血丝。他下意识捂住,“啊没事,这点口子等下就痊愈了。”
“那也不能不处理呀,”初芒拿钥匙开了房门,“等一下,我家有消毒水。”
这些都是之前学校宿舍发的,初芒没怎么用就一道带过来了。她捧着医疗盒准备递给陈令璟,反应过来他现在还是个“病号”,右手不能动,自己左手给左手消毒不太现实。
初芒推了推自己的家门,让它敞开些,十分坦然地向陈令璟发出邀请:
“那你来我家吧,我帮你弄。”
立夏
第五章
陈令璟耳根子一下就红了,他蹭了下鼻尖,“算了吧,我自己回去弄。”
随随便便进去,不太好吧。
初芒不以为然,搞不懂他为什么害羞,早上不都已经进过她家了吗?
“你手不方便,”初芒义正言辞,将事情分得很清,“而且刚才是因为我,灯泡才碎的。”
话已至此,陈令璟再拒绝就显得自己自作多情又矫情得很。
陈令璟乖巧地在卧室的床上坐下,瞥了眼左手的口子,上面的血已经干了。他莫名心虚,心念道大哥你倒是再流点血啊,向你右边的兄弟学习学习,卖惨也卖得惨一点啊。等回过神来,旁边的床垫被凹陷进去一点,裹着初芒的气息正朝他渐渐袭来。
床垫太软了,那两个被凹陷进去的坑顺着动作幅度越来越近。
陈令璟感受到初芒的腿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无意识轻触他的腿。
隔着布料,却能感受到女孩子身上那股子柔劲儿。
“手。”初芒拿着沾满消毒水的棉签,见面前这人没理她,她又喊了一声才将陈令璟从心猿意马的心思中拉回神来。
“噢。”陈令璟将左手僵硬地递过去,“抱歉。”
初芒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以防乱动,低着头用棉签一点点地涂抹着伤口,沿着受伤的纹路小心翼翼地移动,最后再轻声问道:“疼吗?”
比疼来得更猛烈的是,触觉神经掩不住的酥.麻感,像针刺进血管那一刻的紧张,心绪信马由缰,感知如麻乱斩。
像踩在细绵的云朵里,软软踏踏,下一秒就要坠入深渊。
陈令璟只觉得嗓子干到冒烟,被初芒用棉签触摸的每一处地方都似淬了火。他含糊不清地摇头,笨拙地发觉她看不见,又开口说不疼。他看见初芒完整的侧脸,饱满的头颅扎着简单的丸子头,刘海朝两侧漫出的碎发软软地落在鬓角,又有几缕蹭到小翘鼻上,亮晶晶的眼睛眨一下,他的心脏好似也跟着眨了一下。
他百般无赖地数着初芒羽翼般的睫毛,又翘又长,根根分明,像是自己跟自己较起劲儿,硬要数清楚有多少根,整个身体也不自主地向前倾。却不料初芒一个猛回头,杀得陈令璟猝不及防——
两张脸离得过分的近,鼻息相融,四目相对,对方身上的味道携带着清风窜进鼻尖,像是在心脏里装了颗定时炸.弹,只要按下某个开关,就会不受控制地原地爆.炸。
偏偏是夏季,窗外的悬铃木上还挂着哪家人晾衣服还未干的水滴,正沿着树叶的叶脉向下骨碌碌地滚,砸在阳台防盗网上跟珠子落地一样,伴着蝉鸣的演奏声涌进屋内。
初芒大脑一片空白,异样的感知让她突然忘记了要回头说什么,似一只小飞虫在身边环绕,她莫名也很想蹭一下鼻尖来掩饰尴尬。
陈令璟将身子坐直,好整以暇地挑了挑左眉,就跟不是他惹起的是非一样,懒着股劲儿看着她。
明明一句话都没说,气氛却莫名变得暧昧起来。
干柴烧火,愈演愈烈。
初芒晃着手上的药膏,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我刚看这药过期了。”像是大费周章将人请到家来,又告诉他你来我家我也帮不到什么忙,白忙活一阵,初芒不禁愧疚感涌上来,忙接着说,“不过,我来叫个外卖送药吧,稍微等个二十分钟就行。”
而这话在陈令璟看来约同于,刚才已经在她家待那么久了,现在人家又邀请自己再待二十分钟。
嗯。
何乐而不为呢?
他正准备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自己来买,初芒连忙攥着他的手腕,“诶,你这只手现在还不能动!”
模样正经,生怕陈令璟再出什么差错。
“噢,”陈令璟听话地没动那只手了,微耸肩低沉沉地闷笑着,“那等会儿我把药钱转你。”
“没事,我自己以后留着备用也行。”
下好单后,初芒见时候不早了,没继续管陈令璟便自顾自地系好围裙洗菜烧饭。
上一个租客留下的东西还挺多,初芒将锅具清洗一番后就下锅炒菜了。她会的菜不多,一盘土豆丝出锅后,才反应过来这药怎么还没送来。她皱着眉去看被冷落了很久的手机,才发现ʝʂց有两个未接电话。
初芒选的那家店药刚好断货了,忘记在平台上显示下架,商家打了电话没人接后就自动取消订单了。
合着又白忙活十几分钟。
初芒向他解释着,又倒了杯水给他,“真的抱歉,我刚没注意。”
“没事没事,我不着急。”
窗外已经进入落日时分了,红彤彤的太阳正滚着残云。
初芒:“你晚上一般吃什么啊?”
“外卖吧,或者泡面。”
“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要不在这吃点儿垫垫肚子?”初芒指着桌上的菜,突然庆幸自己在菜市场里还买了一点烤鸭带回来。
“这不太好意思吧。”
“就添一双筷子而已,让你白等这么久,真的抱歉。”
见陈令璟没有拒绝,初芒又去厨房做了碗西红柿鸡蛋汤。陈令璟看着面前的两菜一汤,感叹道:“你厨艺好厉害。”他尝了几口,不禁又感叹道:“这味道堪比大厨级别,不是有广告词说吗——有种家的味道。”
“之前暑假在一家饭店做过兼职,”初芒笑,又解释着,“就学做了几道菜,以后不想在外面买饭还不至于饿死。”
初芒父母是初三暑假被厂里调到邻省的,也就高一那年放暑假时初芒去父母那住过一阵子,其余的寒暑假都是她在农村奶奶家住或一个人做兼职。
但她奶奶性格不好,话多又爱挑事儿,典型的得理不饶人且尖酸刻薄,再加上又有点重男轻女思想,无论初芒怎么做,她都带着有色眼镜去审判她。初芒自认为忍耐度还行,但心态也在奶奶一次次漫无目的地挑刺中崩塌。
有一次奶奶打完麻将把钱包落在麻将桌上了,回家到处找也找不到钱包,便胡乱指认说是初芒偷的,闹得家里鸡飞狗跳,惹得村民听到声响都围聚过来。那是初芒第一次对奶奶发火,孙女两吵了很久都没停,各执一词争论不休,最后还是麻将桌桌主发现钱包将其送过来,才将事情平息。
那一刻初芒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不想再跟奶奶继续生活,连晚饭都没吃收拾好行李就走。奶奶当时断言她三日内必定回来,但初芒没有,她再也没有回过奶奶家,就连她妈刘霞在电话里好言好语的劝,她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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