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潮湿录(14)

作者:修橘


时间拨回二十分钟前。

在旅馆住下的两人很快就发现一个致命问题——他们没带任何衣物过来。

衣服裤子还能将就一下明天穿,但内裤怎么办?

两人互相推脱争论了五六分钟,最终还是决定出门去问问。

旅馆老板说本来前面还有个小超市的,但这个点已经关门了。镇上的人都热情,老板主动提出帮他们去别的旅客那借两条新的。

第一位开门的是个暴躁男,正在开很大的声音看电视。他一脸不满三个不速之客打扰到他看电视,嗓音吼得洪亮:“干嘛?!”

旅馆老板在他面前显得唯唯诺诺,声音细弱蚊蝇,“我来借借借……”

“借什么?!”

陈令璟看见暴躁男满身的腱子肉,贲张的胳臂如同崎岖的山峰一样,青筋似藤蔓般蜿蜒,满满的力量感看样子能一拳打三个。

见三人不说话,暴躁男又再次怒道:“他妈的!借什么!”

“内裤。”

“……”

事情开始变得诡异了起来。

暴躁男愣怔了一下,开始扫视面前的三个人,“变态啊?”

“不不,不是的。”旅馆老板向他解释一番,证明他们没有其他意图。

暴躁男拖着长音“噢”了一声,正当大家以为有戏时,他猛地把门一关,丝毫不留情面,“神经病吧!不借!”

留下三个人在门后面面相觑。

得。

白忙活一场。

第二位“幸运房客”,老板就选的谨慎了一点,怕里面的人睡着了便轻轻敲了敲门,见没什么反应正准备离开,门却缓缓地开了一条缝。

顿时,门里传出来些男女波涛汹涌的喘.叫声。

丝毫不避讳,带着欢愉的叫.床声如泄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跟之前在网吧听到的带着阵阵隐忍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真枪实战的声音更令人面红耳赤。

只消一耳,便像耳朵里钻进去只小虫子,在耳道里发痒发麻。

陈令璟当时脑子里竟想的是,这家旅馆隔音不错啊,在外面一点都听不到。

开门的是个小男儿,他从门缝里探出个小眼睛来,但看清门外的来人后,他就立马把门给关上了,灰溜溜地跑走。

陈令璟的第二个想法是,这对夫妻,嗯,挺有意思的。

丝毫不顾及与避讳小孩子是不是在身边,这小男孩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但无所谓啦,社会在进步,思想在开放,小朋友的性启蒙教育是该要好好教一教。

第二扇门也以失败告终,他们就近原则,“转战”去了隔壁,轻轻地敲了敲他们的第三扇门。

开门的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眼睛细长,乍一看面容些许猥琐。头顶没几根毛,脖子还挺长,远看像一只戴眼镜的鸵鸟。

听到几人来意后,没立即同意但也没拒绝,只说让他们进来看看。

进去后,男人推开自己的衣物柜,里面一排全放着各种各样的内裤。

让人不得不遐想到,这人是不是有什么内裤收集癖啊。

男人贱兮兮地扫着陈令璟他们,老神在在地将手一摊,“自己选,基本上都是新的,明天记得还我。”

张佑安口比脑子快:“这怎么还?我都穿过了。”

“我们买,”陈令璟摁住张佑安,好声好气地说,“请问您卖多少钱,我们买两条。”

“不值钱的,算了,送你们吧。”

陈令璟在一众花花绿绿的颜色中选了个棕黑色,“那我拿这个了,谢谢。”

男人嗤笑了一会儿,狭长的眼睛眯着,死死地盯着陈令璟的裤子下面,像是在用目光仔细衡量着,细细品味,最后不由地评价道:

“这条对你来说,太大了吧?”

小满

第十一章

因为一句话,陈令璟失眠了一晚上。

让人气愤的不止是那句话,更有男人当时贱兮兮又色眯眯的神情,只要一回想,便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十分难受。

他陈令璟,虽说有时候也混不吝吊儿郎当的,但也是个根正苗红的“别人家孩子”,从小无论从外貌还是学习上,都是被人夸着长大的。这还是第一次会有人这么说他,还是从尊严深处嘲讽与侮辱他。

真他妈神奇。

不仅是语言上的侮辱,更是心灵、精神、人格上的摧残!

小时候,班上那些男同学不知道从哪学的一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说在嘴里还以为自己特有面子,便渐渐成为了脱口而出改不掉的脏话。

基本都是先问候个祖宗十八代,再加上些脏字,组合成一套公式下来,杀伤力极强。

陈令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长大的,有些话懂倒也懂,但绝不会把它养成习惯。因为他从小就是个人精,知道怎样在老师家长面前装好人装听话。反而是后来越长大越懒得装了,一股子顽劣劲儿,他妈还经常拿他小时候与现在来做对比。

那会子三四年级,老师让他在家长会上演讲,差不多是好学生在一群家长面前分享学习经验那一套。他声情并茂地读着精心准备的稿子,戴着标标板板的红领巾,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琥珀色的眼睛像玻璃球一样剔透,惹得台下的家长们喜ʝʂց爱万分。

一时间,陈令璟风头正旺,别的家长都羡慕陈令璟他妈戚虹有个这么棒又听话的儿子。

当时老师在演讲的结尾夸赞道:“我们班陈令璟小朋友不仅学习好,平时也十分乐于助人、尊敬老师,大家说是不是呀?”

本来就是一个口气上的疑问句,也没想过真的让人回答,谁知坐在班级后排的一个矮个子男生,兴冲冲地站起来说:

“陈令璟,是傻.逼!是傻.逼!”

“……”

全场家长哄堂大笑,除了那个孩子的家长和戚虹。

后来事实证明,这个小孩子脑子确实有一点点问题,以为自己很拉风,想在所有家长面前装逼,根本就不在意场合和说的什么话。但这件事给陈令璟的小小心灵以不小的创伤,因为那场家长会过后,没人记得他那精心准备的演讲稿,也没人记得他风情并茂的读书腔,只记得最后这一场风暴式的笑话。

陈令璟也就是那时候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士可杀不可辱,尊严这种东西碰不得。

它像打进脊髓里的一根钉,背只要弯一下,整条脊背便会变得生疼。

也许是遥控器模式设置错了,旅馆里空调开了跟没开一个样,迷迷糊糊睡着又反复被热醒。中午十一点多一醒,实在受不了了,陈令璟就立即起床去买午饭和去超市买衣物。

吃完饭后,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疏解了点黏糊糊的汗渍,整个人神清气爽多了。

他趿拉着拖鞋,将手机往床头柜一甩,倒床就又要睡觉。

正在吃着牛肉面的张佑安不可置信,“魂被勾走了啊?还睡?”

陈令璟用手上下搓了搓脸,刘海被弄翘,露出一截干净的眉骨来,眼周乌青,模样累到不行,慵懒地说:“头疼。”

他这段时间随着初芒也是昼夜颠倒的作息,晚上通宵就算了,白天他也很难入睡,最后弄得一天只睡了几个小时。身体早就有点吃不消了,导致现在一到点就会泛头疼。

“我跟你说下午绵绵和初芒……”

张佑安的声音渐渐被脑子屏蔽,陈令璟翻了个身,便彻底沉睡进去。

梦里走马观花,好多片段在脑海里信马由缰。

梦见一个晴朗的午后,软绵绵的云朵躺在树尖上,蓦然,被焦糖味的咖啡烫了个洞,云朵便化成了漂浮在杯面上的奶盖,正一滴滴地跳跃到树叶上。

叶子向下飘,落进了连廊,站在连廊里的蓝衣少女,风将她的裙摆吹起,清澈的眼眸似蹦跃在森林里的小鹿。那只小鹿沿着小溪,一路向南,穿出森林,抵达一片原野。

原野上杂草连天,草浪一层层地向后倾,尽头迎来一只千纸鹤,它托着所有的幻悸,振翅飞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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