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久必婚(40)
作者:扁平竹
姜邈走过去,摘了帽子落座。看到旁边已经有人露出点醉意来,她问:“这是第几轮了?”
助理笑着竖起两根手指:“第二轮,但我们都没怎么喝。现在才是正餐。”
姜邈笑了笑,接过服务员递来的菜单。
加了塑封,泛着油花,摸在手上触感滑腻。
姜邈原本想让周屹川先点,但想到这人的洁癖,她还是断了将菜单递给他的念头。
视线一路扫下来,选了几样最清淡的,她合上菜单去问他:“要再给你点个粥吗?”
他摇头:“已经够了。”
他的存在早就引起了桌上所有人的注意,但没人敢主动问。
不知道为何,哪怕对方看着平易近人,可那种边界感又过于分明了些。
仿佛周身都写着生人勿近这几个字。
姜邈并没有直接介绍周屹川的身份,而是让他们叫姐夫。
她的闲散打趣将因为周屹川的存在而显得拘谨的气氛缓和下来。
姜邈凑到周屹川身边,小声说:“你别吓到他们。”
周屹川有些无奈。他什么都没做。
姜邈嘟囔:“这是你们这些资本家的通病,不怒自威。”
“资本家”这三个字好像成为了她对周屹川的刻板印象。
周屹川松了松领带,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随和一些,方便更好的融入他们。
但事实证明,黄河渤海是永远不相容的。
即使他刻意收敛了气场。
相反,姜邈简直就是气氛组。
难得没有经纪人在旁边管着,不用时刻注意食物热量。她拿着酒杯挨个碰了碰。
“今天辛苦大家了,之后的半个月工作空闲,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玩一玩。”
她似乎忘了周屹川还在这里,也忘了自己一个小时前放下海口,自己好几个项目正在谈,空不开档期。
才喝了一杯,准备去倒第二杯的时候,手腕被人轻轻按住。
连同手里的酒杯也被抽走。
“少喝点。”男人声音低沉,递来一杯温水,“眼睛都红了。”
姜邈酒量一般,还容易上脸。
她差点忘了,虽然经纪人不在,但有比经纪人更古板的人在。
她确实喝多了,也不知这酒度数多少,一杯就让她连路都走不稳。
“我才喝了一点点。”她笑着舔唇,似在回味,“挺好喝的,你要不要也尝尝?”
他扶起她,和他们说了抱歉。
“你们慢慢喝,我先带她回去。”
一桌人点头,不太敢回他的话,只能点头。
周屹川从小就是这个喜怒不显的模样,性子过于深沉了些。
所以哪怕他表现的再温和谦逊,但在别人眼中,他都是不可冒犯的。
他先将那一桌的账结了,然后扶着姜邈离开。
外面在下雪。
今年的寒流来的比往年要早许多。
这家店的生意的确火爆,外面的长椅坐满了等位的人。
好在周屹川提前替姜邈戴好口罩,不用担心被人认出。
她走路不稳,摇摇晃晃,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醉态。
周屹川干脆把她抱在怀里。
这会倒是老实了,又开始揪着他的领带玩。
一个晚上,他的领带在她手上被蹂-躏了无数次。
玩着玩着,姜邈不满的问他,怎么不戴我送你的那条。
这里不能停车,周屹川将车停在了外面的路边。
即使知道她喝醉后会断片,周屹川还是耐心给了解释:“被人泼了红酒,送去干洗了。”
姜邈眼睛瞪的大大的:“谁泼你?”
她一副气愤模样,好像要问清对方是谁,然后帮他报仇。
他笑了笑:“对方不是有意的,敬酒的时候没拿稳。”
她哼了一声,又靠回他肩上,嘟囔道:“你就是脾气太好。要是我的话.....”
她的声音逐渐轻了下去,似乎快要睡着了。
周屹川低下头,靠近她:“什么?”
她回光返照,语气恶狠狠:“我会让他和我道歉!”
“是吗。”
他似笑非笑。
那个晚上过的很平和,如果贺政南没有出现的话。
他是和同事聚餐结束后,回家的路上恰好经过这里。
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劳斯莱斯,他一眼就看见了站在车外抽烟的周屹川。
他身上的衬衫微微发皱,领带也有些凌乱。
一向重视着装礼仪的人,却任凭这些痕迹存在。
贺政南是出国后的第五年得知姜邈结婚的消息,那个时候他没有惊讶,也没有悔恨。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终究会发生的。
从很多年前,周屹川将那张银行卡砸到他脸上,再到他语气平静的道出事实:“我不想将事情做的太绝,你也别给脸不要脸。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是你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周屹川当然可以轻松做到。
贺政南从未对这件事有过丝毫质疑, 让他以及他的家人在北城待不下去,只要周屹川想。
他随时都能办到。
在很久之前,他们其实算得上朋友, 虽然可能是贺政南单方面这么认为。
重点高中太内卷,人人独善其身, 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上。
做为转校生, 他谁也不认识,也没人想和他认识。
贺政南印象最深的是那个叫周屹川的人。
他话不多,但待人礼貌。在那群因为长期伏案读书而驼背近视的学生当中,他显得太过异类。
永远挺拔的仪态, 清冷的气质, 好似一棵生在冬日里的松柏。
虽然他看上去温和, 可似有若无的疏离感还是令人不敢随意靠近。
所以贺政南没想到,这样的人, 竟然会是第一个向自己表达善意的人。
他的球鞋太过破旧, 这种算得上消耗品的东西, 几乎都是一年一换。
对他的家境来说, 这是一笔没必要的开销。
能穿就行。
可体育课上,当他将那双鞋从柜子里取出来时,还是有些羞愧地放了回去。
那种无力感自从他来到北城,转到一中之后每天都在体会。
这里的学生都是北城本地人,非富即贵, 他们出去吃一顿饭可能就是他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开销。
在他窘迫之余,面前多出一双全新的球鞋。
贺政南的目光停放在拿着球鞋的那只手,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
他愣了愣,抬眸。
周屹川把那双鞋放在他面前, 说话的语气很淡:“我穿有点小,放着也浪费。”
给予善意的同时还不忘照拂他的自尊心。
没有丝毫居高临下或是施舍的怜悯。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将他们放在同等位置上,仿佛只是同学间的闲聊。
等贺政南再次看向对方时,他已经关上柜门出去了。
转来之后,有同学特意提醒过他,一班的周屹川最好不要得罪。
他没有说明原因,只是说了一句,学校有一半楼都是他家捐的。
至少在那个时候,贺政南真的很感谢他。
为了求学来到北城,住在脏乱差的棚户区,又遭遇父亲去世,母亲病重。
家里还有弟弟妹妹。
他只能努力学习的同时四处找兼职。
但他当时只是一个高中生,找不到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唯有靠卖力气赚钱。
时间长了身体扛不住,好几次都差点在教室晕倒。
后来是周屹川,他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说他有个堂妹成绩一般,他伯母在物色补课老师。
“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去试试。”
那份工作每天只用去两个小时,月薪五千,这对于当时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酬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