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可以蹭下伞吗(30)
作者:秋枝柿
再次录制,他们从头到尾再无丝毫卡顿,直接一镜到底,顺利地让大家都有点儿惊奇。
“效果挺好的。”女编导笑道,“果然多练习下,大家就好很多了。”
录完全部内容,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
孙老师从程屿年手里接过外套,朝大家道:“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工作。本来刚好饭点到了该带大家吃个饭的,但我临时接了个开会通知,怕赶不上。”
“这样,就让你们程师兄带你们去,到时候你们把用餐费和打车费发给我,我给你们报销。”孙老师豪爽道,拍了拍程屿年的肩膀。
“不用不用的老师——”大家婉拒道。
“应该的。”孙老师坚持,“屿年,你带他们去吃个饭吧。”
“好的。”
-
七人一同乘着电梯,出了E座楼,雨已经停了。
有两个男生说下午还有实验课,怕吃了饭回去赶不上,所以先走了。
程屿年点头,“到时候辛苦你们把打车费和午餐花销发给我,我一起报账。”
他们应好,挥了挥手。
还剩下五个人。他们仨之间显然很熟,虽然与许思祈交换过名字,但还是有点儿尴尬,只能在彼此都熟悉的领域中寻找交集。
当聊到去哪儿吃饭时,一直没怎么发言的许思祈突然出声,微微笑:“不好意思...我也得去办点事,要不你们一起去吃吧,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聚。”
“啊?什么事这么急吗?”有人接道。
“对,”许思祈莞尔,“跟别人约了时间,差不多快到点了。”
“这样啊......”
许思祈和他们道别,随便找了个方向就开始走。她埋首看着手机,仿佛真和谁有约一般煞有介事。
胡乱地慢走了五分钟,她往后看了眼。
确定没有熟悉的人后,许思祈四肢乏力,最后难以支撑地缓缓蹲在一个角落。
胃好疼。
许思祈紧紧拧眉,额发被冷汗打湿。
她第一次这么明显地感受到胃在身体里的哪个位置,并发出了强烈的抗议。
从拍摄的后半段就开始了,那种阴冷的感觉仿佛从皮肤钻进五脏,让她指节发白,肢体发抖。
她庆幸还好化了妆,或许没那么明显。
只是胃酸泛滥,有一种近乎灼烧的刺痛。
她不想拖延大家的进度,更不想影响别人聚餐的好心情。
许思祈伸手环着双膝,脑袋埋着,一呼一吸都很重。等稍微缓解了些时,她挣扎起来,觉得这么待着也不是回事儿,得去买点药。
但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去了。
大脑已经有种疼到昏沉的感觉,在勉力起身后,走的每一步都只能依赖肢体惯性。
许思祈已经没有力气在手机上检索最近的医院,只有不断地前行,走走停停,企望快点找到个药店。
还好街上最不缺的就是药店。
许思祈又疼又累,跌跌撞撞地用手肘推开玻璃门,她忍着难受,虚弱地开口道:“请问...胃痛,买什么药?”
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被打断了玩手机,她抬头扫了许思祈一眼,也没问什么情况,就说:“奥美拉唑、肠炎宁,再给你拿盒吗丁啉?”
她手速很快,从玻璃橱窗上迅速取下几盒药,捡到结账口。
但许思祈伸手,勉强看了几眼说明,“这两个,不用了...就拿盒,吗丁啉吧。”
白大褂小姑娘倒也没直接拉下脸,只是拿过吗丁啉扫了下条形码,一话不说。
许思祈付了钱,手颤着撕开包装,看向旁边的饮水机,出声询问:“可以,接点热水吗?”
那小姑娘又被打断了玩手机,她不太耐烦:“没纸杯了。”
“哦...”许思祈垂头,轻飘飘的声音,“谢谢。”
许思祈出了药店门,没办法,又休息了好一阵,才打起精神,在附近超市买了瓶矿泉水。
但力气仿佛是用光了般,她拧不开瓶盖,想喝水也喝不着。
有种什么都做不到的无力,又有种说不上来的委屈。
虽然知道明明是自己不好好注意身体才难受的,但还是,胸口酸涩。
许思祈蹲在地上,耳朵里是一片嘈杂。车的鸣笛,轮胎与地面的摩擦,水洼被扬起的瓢泼,行人过路时的黏腻脚步,还有各种低语。
其中最吸引人的,是一对母子手牵手,小孩儿一直踩着水。
母亲丝毫不在意被溅湿,还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许思祈收回眼。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没想哭,拧不开水也没想哭,但看着别人被爱,许思祈鼻子一酸,抱着膝盖,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她很难受。
却也很想说,可真好啊。
许思祈吸了吸鼻子,用手背抹过脸,哽咽着又想拧开瓶盖,但虎口发红发烫,也没能喝到一口水。
正当她自弃地想把水搁一旁,头顶上方落下一片阴影,像淡色羽毛一般盖住她。
手里的水被轻轻抽过。
她抬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看见程屿年与她平视,眼皮轻敛,担忧地看着她。
“思祈。”
这回她听清楚了。
“你还好吗?”
·
许思祈其实不习惯也不喜欢程屿年弯腰屈膝,因为在她心里,他天生就应当挺拔屹立,光明磊落。
少年的脊背就像料峭的山峰,只能由着人仰望。
但他在自己面前,俯下身,弯腿,拧开瓶盖后又轻合上,递给她。
许思祈握着水,却没有要喝的动作。
程屿年声音很轻,“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吗?”
许思祈垂眼,“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我...”许思祈吸了口气,喉头发涩,“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程屿年摇头,“我带你去医院吗?”
许思祈点头。
她努力试了试,好不容易站起来,却没力气站稳,大脑也像供血不足般发晕。
程屿年一边环过她的手臂,让她靠着自己,一边出声:“抱歉。”
许思祈鼻尖传来熟悉的松木味,她难为情地回道:“没...谢谢你。”
胃部依旧没完没了地叫嚣着疼,她手脚虚浮,程屿年几乎半搂着自己才到了出租车旁。
许思祈坐上车后,脸色发白,眼睫垂落,蜷缩在角落里。
程屿年看着她一脸痛苦,欲言又止。却还是倾身而过,动作很轻,给她系安全带。
“吃饭了吗?”程屿年低声问道。
许思祈睁眼,瞳孔里全是程屿年,她混乱地想,两人好像离太近了。
她回:“还没。”
“早饭也没吃吗?”程屿年接着问。
许思祈底气不太足地“嗯”了声。
不像对其他人那般,说她劝她,许思祈都会乐着照盘全收,但其实并不太上心。但此刻,她本能地想给自己辩解下。
“买了早饭,放在书包里...没来得及吃。”
程屿年情绪不明地点了点头,伴随着“咔”的落扣声,那股清淡的味道离自己而去。
-
到了医院,程屿年扶着许思祈让她坐在过道的凳子上,他去大厅里挂了急症。
被叫到名字后,许思祈被程屿年带进了急症内科的房间。医生带着口罩,让她躺上就诊床,又拉了蓝色帘幕。
“我按几下,”医生道,“要是很疼你就告诉我。”
许思祈点头。
医生双手交叠,隔着衣物,在她腹部好几个地方分别按了几下。某一刻,许思祈完全忍不住,眼睫湿润,痛呼出声。
她疼的四肢蜷缩,指甲深陷手心。
“好了。”医生放手,把她扶起来,朝外面的程屿年道:“她这么痛,可以先打一针止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