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凝视[刑侦](59)
作者:十二江月
六目相对, 周宇傻乎乎地摸头:“我说这是个误会, 你们信吗?”
余时年:“不信!”
“不信。”
许婠和余时年前后声, 话毕, 两人同时微怔对视。
周宇:“……”嘚, 他又周多余了……
余时年的伤虽然没伤到脊椎,但要养好也要花点时间, 周宇问了下换药的护士。
“想出院的话,至少还要观察两三天吧。”
“两三天……”周宇没有继续耍宝,谈到余时年的伤, 认真起来,“案子那边还有得忙, 我多半没时间。你应该没告诉叔叔阿姨吧,要不给你请个护工?”
虽然做警察这行受伤是常事,但余时年跟余爸一样,报喜不报忧,余妈担心了余爸大半辈子,余时年自觉没必要拿这种小事让余妈操心。
“行了,忙你的去。犯不着请护工,医院可以订餐,我自己……”
“有什么注意事项吗?”许婠看向一旁的护士。
“不能洗澡、碰水是最基本的,还有饮食上……病人不好起身的话……”
“等一下。”许婠拿出手机,“我记一下。”
余时年的话被突然打断,他本来想说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但一旁的许婠突然出声,到嘴的话便灵蛇似的游了回去。
周宇冷不丁地挑了下眉,伸出两根指头,对余时年做了个“我先走了”的动作。
医院的双人病房暂时只住了余时年一个人,这事细究起来跟牛建平三人逃跑那天的火灾还有点关系,个别不严重的病患担心医院的安全问题转了院,余时年这才有了住“单间”的机会。
不过两三天时间,又是单人住,医院还管送餐到病房,有什么需要人照顾的呢?
中央空调的冷气徐徐渡过来,一旁的许婠正低头记录着注意事项,余时年觉得自己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难道这就是救人的福报?
他突然想。
人总是容易被接连的喜悦砸昏头,因此当许婠目送护士离开,有意无意提起葛东的葬礼时,余时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依照习俗,葛东这种情况的葬礼一般不会大操大办,需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
“应该就这两三天吧。”
余时年隐约听邹瑶的母亲提过一嘴。
“怎么了?”他问。
许婠摇头:“没什么。”
如果昨天抓捕牛建平的行动没有出意外的话,也许还能给快递爆炸案提供另一条思路。她不相信牛建平会为了包庇别人,做到自我牺牲这一步。但这条路在牛建平意外死亡时,就已经被彻底堵死。
意外坠入正在维修的电梯井,对方甚至没来得及呼救,就当场死亡。当时电梯轿厢内还有两名维修工,也因此受了伤。
出了这么大的事,许婠当时和余时年一起被送下楼后,刚好遇见酒店的经理赶过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电梯没问题,暂时不用维修吗?”
“我不知道,我明明都在工作群里通知他们不用去了,我也不知道电梯怎么还会在维修状态……”
牛建平死了,现有的证据都指向他是凶手。
许婠从失神中反应过来:“就是很感慨。”
感慨?
余时年还是第一次见许婠用这种带有明显情绪的词。
“凶手死了,被害人却不会因此复生。葛东的葬礼什么时候办?”
心底的思绪团成了线,明明看得见线的两端,却不能将思路一条线的顺到底。许婠扫过余时年的脸,她很想说——
“余警官,凶手不是他。”
但终归是理智占据高地。
之前把矛头指向牛建平还算有据可依,但口罩男呢?他是谁?姓甚名谁她一概不知,不能凭空捏造信息让他相信她。
“你想去参加葬礼?”
余时年从许婠的话里品出了这句话隐藏的含义。许婠没有否认,只是语气很淡地说,“只是感慨而已……”
一直挂心的案件突然结束,余时年第一次破案时也有这种心态。那时候他曾经偷偷去看过受害人的家属,并不是想做什么,而是单纯的想求个心安。
破案了,他们会因此得到慰藉吧。
那时的余时年想。
虽然后来事实证明,看了只会让自己心里更难受。但面前人一句“感慨”二字,却是勾起了他曾经被触动过的记忆。
他其实对许婠的身份有些猜测。了解犯罪心理,对案件感兴趣,最重要的是,吕局对她意味不明的态度。余时年有时候会从许婠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邹瑶之前有说过,希望我能去送葛东一程。”余时年突然说。
许婠眉梢微微一动,轻“嗯”了一声。
……
葛东的葬礼一如余时年所说办得很简单。
举办葬礼的地点就在葛东的老家,紧邻蓉城的一个县区。
8月4日,宜安葬入殓。
余时年是3号出的院,他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连平常给他换药的护士看了都觉得讶然。
“年轻就是好,现在的人熬夜抽烟,已经很少看见病人像你恢复能力这么快的了,简单做些运动不成问题。”换药的护士瞧着三十多岁的模样,对于病房里有余时年这么个年轻帅气又壮实的小伙免不了八卦,“不过还是女朋友照顾得好。”
许婠“用完人就扔”的习惯没有在余时年住院期间发挥,她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待上一会。有时会和余时年说两句案情,有时是自己带一本书过来看。
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病房里,冷峭的面容也在书本和阳光的氛围熏染下,带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余时年偶尔会跟着看几眼,才发现对方看的是侦探小说。
小说……这让他一时觉得有些魔幻。
他一直觉得像许婠这样性子的人,除了遇见案子会带上几分活气,大多时候是没有生气的。她会按时按点地起床、吃饭、睡觉,就像是一个……机器。
为了活着的机器。
她甚至对吃也提不起兴趣。
余时年生平是第一次遇见许婠这样的人,你说她丧,偏偏只要一看见她,就觉得这个人鲜活。只不过她的鲜活没有色彩,不像路上形形色色的其他人,五彩斑斓。
在余时年眼里,许婠是黑白色。但也因为这样,即使落在人群里,这样的她也格外显眼。
只不过现在这个黑白色上多了一个彩色的点,让他对她的认知又深了一层。
“很奇怪吗?”
对于余时年诧异她看小说的反应,许婠也很诧异。
“我很好奇我在你心里是怎样的形象?”
“聪明、反应快,很有正义感。”余时年说,目光闪了闪,“对犯罪心理和案件反应很敏锐。”
关于许婠的身份,说不好奇是假的。早在吕良舟拒绝了他的请求后,余时年就私底下托他的高中同学姜茂打听过。
虽然打听的结果是关于另一个“徐婠”,但如果徐婠就是许婠的话……
他其实更希望能听见她亲口确认。
他们是朋友,不是吗?
余时年的评价很中肯,除了最后半句,许婠假意没听出对方话里的试探。
“我以为你会说我性格古怪,难相处。”许婠说。
余时年反应过来:“有人觉得你难相处?”
这句话显然更像是别人对她的评价。余时年很认真地说:“可能说这话的人,并不适合当你的朋友。他没有发现你的闪光点。”
闪光点?
这又是许婠听到的全新的评价,她不明白她这样无趣的人能有什么闪光点。只是稍稍合拢手里的书,抬眸看向面前的人:“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夸你自己吗?发现我闪光点的这位……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