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24)
作者:小岁时
出乎意料的,他们凑近时没有像往常一样,入目一个聚精会神背书的巩桐,而是见到她抱着大白兔奶糖在傻乐。
“哇,桐桐,你买了这么多糖啊?”
“是不是要分给我们吃啊?”
他们三人混熟了,经常互相分享吃食,玩笑话脱口就来。
沉浸在个人思绪的巩桐蓦地一惊,无意识抱紧了糖果,着重说:“不,这个不是。”
唯独和江奕白相关的,她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宁筱萌和赵柯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双双讷住。
她性格温和好说话,对他们向来有求必应,更何况是区区几颗糖。
巩桐自知反应过激了,赶紧解释:“这包过期了,我才看见。”
“没事,过期也能吃,我不介意。”半学期的接触,宁筱萌和她无需客气,“都怪赵小胖一个劲儿地催我,我都没来得及吃早饭,快,我的宝贝桐桐,先给我两颗垫垫肚子。”
巩桐把糖果的塑料包装袋捏出了轻响,脸上不由自主地划过迟疑和为难。
赵柯盯了她手里的奶糖品牌两秒,眼前一闪而过一个画面。
疏忽,他打开宁筱萌探出来的手:“吃个屁,过期产品你还惦记,当心拉肚子拉到虚脱。”
他顺手丢给她一个棒棒糖。
宁筱萌稳稳接住,撕开包装含进嘴里,还不忘和他吵吵嚷嚷:“我拉不拉肚子关你屁事。”
两人重新闹作一团,没人再惦记巩桐手里的大白兔奶糖,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把整包糖收进了书包。
秋末冬初,蓉市的气温在几场肃杀寒雨和狂妄夜风的摧残下,一降再降,巩桐罩在校服外面的棉服越来越厚。
她底子欠佳,害了几场重感冒,跑了好几趟医院,但这个凛冬似乎没有往年难熬,她每天都会犒劳自己一颗大白兔奶糖。
出自江奕白给的那袋。
不过她去超市再买了一包,每每自己在课间吃的时候,都会从这包里面取出几颗,分给宁筱萌和赵柯。
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午间,巩桐午饭后回到教室,又在宁筱萌和赵柯的桌子上放了两颗糖。
江奕白正巧无所事事,下来找赵柯,谁知人没寻到,先瞧见了她的举动,随口一问:“分糖呢?”
巩桐扭开一颗大白兔的动作滞了滞。
“是啊,桐桐天天都给我们分。”宁筱萌嗜甜,把两颗糖一块儿剥了,喜滋滋地说。
“哦,是吗?”江奕白懒散地倚靠门槛,视线落向姿势略微紧绷的巩桐,鬼使神差地问:“这么大方,你自己买的?”
巩桐一怔,古怪地望向他。
葱郁林梢之上的天际有暗云翻滚,窗边点缀几缕淡调的日光,江奕白唇角稍稍扬起,漫不经心地拖长尾调:
“不会是谁给的吧?”
第17章 飞机
他这一声莫名其妙的疑惑, 问得宁筱萌费解,巩桐却如被当头一棒。
似乎她在这件事上,对自己和好友区别对待, 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与他相关的一袋糖果的自私而隐匿的少女心事, 被他直白地戳破了。
同时,巩桐不免有比宁筱萌更大的困惑,江奕白为什么这样问?
他难道不知道这糖是谁给的吗?
巩桐指尖捏紧一颗糖,维持偏头望他的姿势,恍惚在他澄净的琥珀色眼瞳中寻见了星星点点的揶揄和恶趣味。
巩桐便知道了, 他是故意的。
她轻轻咬住下嘴唇, 暗叹他是不是太无聊了, 竟然会拿她寻开心。
巩桐羞恼,色厉内荏地斜他一眼, 迅速在赵柯桌子上又放了两颗糖。
见者有份的意思。
江奕白收走了给自己的那份,将两枚轻飘飘的糖果抛着玩。
他瞅着乖顺内敛的女生稀罕地显露嗔怪, 又即刻躲闪他的视线, 埋下脑袋刷题。
她显然是被他脱口而出的明知故问搞得气恼又赧然,一层浅薄的绯色爬上了双腮和耳廓。
江奕白禁不住抿笑, 第一次理解了赵柯贱兮兮, 爱去挑逗女生的幼稚行为。
好像确实有点意思。
大大小小的考试将为数不多的日子切割分散, 无声催促着每个夜以继日,拼命向前的三中学子。
随后的一场三月考加一场期末考, 也就结束了这个学期。
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的终结铃声比之先前几门,要来得轻松畅快, 巩桐缓慢走出考场, 宁筱萌已然等在了外面。
“啊,终于解放了!亲亲寒假, 我来啦!”宁筱萌顶着近期为了应对期末考,临时抱佛脚熬出的黑眼圈,激动地抱住了她。
巩桐很难不被她由内而外散发的欢喜感染,笑弯了一双水润鹿眼。
“走,去我家喝奶茶,我请!”宁筱萌松开她,挽住她胳膊走出校门,乐不可支地细数寒假安排。
她对自己的实力和上限一清二楚,是三中少有的,没把自己当九八五预备役看待的学生,一放假就不会考虑学习,将寥寥无几的假期安排得丰富多彩。
“我除了要学画画,还想报滑雪速成班,听说他滑得可好了。”
讲着讲着,宁筱萌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多出来一个人,“他放假肯定要回蓉市吧?不知道会不会去滑雪,我有没有机会偶遇?”
“呜呜,我好几个月没见过他了。”
巩桐黑睫稍稍一颤,她没点名道姓,但她猜得出她指的是谁。
林宇飞,她在北城念大一的继兄要回来了。
“桐桐,你发什么愣呢?”宁筱萌暂且止住长篇大论,身子一歪,凑向她问。
巩桐飘忽不定的神思归位,急忙摇了摇头。
她兀自纠结半天,没把自己和林宇飞的实际关系告诉她。
大学的假期远比高中长,北城大学上个星期就进入了寒假模式,但林宇飞好似又呼朋唤友,去外地撒欢旅游,迟迟不见回家。
林传雄在别墅里骂过他好多次不着家,成天只知道在外面鬼混。
巩桐每每都是不发一言,听着便好,却忍不住在心底祈祷林宇飞能晚点回来,甚至不要回来。
而她一旦冒出这种念头,紧随其后的是汹涌的自嘲和负罪感。
这是林宇飞的家,她不过是一个跟随妈妈借住,寄人篱下的外人,凭哪点存有这种卑劣的期盼?
巩桐被宁筱萌邀请去避风塘喝奶茶,耽误了一些时间,没让司机叔叔来接,末了独自坐公交回去。
她刚刚走下公交车,跨上站台,前方两三米的位置停泊一辆出租,走下来一个高个子男生。
巩桐第一眼便觉着熟识,但她和林宇飞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又间隔数月没见,回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是他。
林宇飞穿着黑色冲锋衣,头发剃成了板寸,锋利的,不带一丝柔和的面部走势清晰可见。
他正巧瞧了过来,眼力劲儿显然好过了巩桐,即刻认出她,面无表情的脸上立马挂上森冷鄙夷、阴鸷凶煞的厌恶。
如同在看垃圾。
巩桐毛骨悚然,双手抓住书包肩带,怔讷在原处。
林宇飞没有搭理她,推着行李箱走向了西郊壹号。
万向轮摩擦地面的声响尖锐刺耳,他修长的双腿飞快迈动,远远领先。
天色已暗,星月相继别上枝头,巩桐再不回去王洁该着急了。
但她不想超过他,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巩桐默默缩在后方,脚步轻抬轻放,尽量不踩出声响,引起他的关注。
林宇飞率先抵达独栋别墅门口,用指纹解锁,进去后“嘭”的一声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