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雨(13)
作者:小岁时
他揉着后脖颈,缓慢地蹭起身,剑眉拧动,凝向那两个男同学的双眸聚集了罕见的不耐,要大动肝火的前兆。
而这个时候,陈昊眼尖,捡起了飞去他脚边的一张A4纸。
他瞥了瞥,噗嗤就笑了。
“这是你写的?”陈昊嫌弃地甩了两下A4纸,转向后面的巩桐,明目张胆地嘲笑,“你还想考去一班?”
巩桐倏然一惊,猜出他捡到了什么,赶快跨过满地狼藉,伸手去拿:“你还给我。”
陈昊仰仗身高不错,抬高了手臂,故意不让她够到:“你这种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成绩连我这种半吊子都不如,还想考去最牛叉的一班?你赶快回家抱住枕头呼呼大睡吧,白日做梦最简单。”
“什么?就凭她也想考去一班?”另一个没穿校服的男生跟着起哄,“哈哈哈,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们两个平常在班上就是出了名的混账,以欺负弱小的女生为乐,巩桐从前和他们没有过接触,眼下算是见识到了。
写了短期目标的纸张被他们捏在手中,双耳还在遭受不堪入耳的话的摧残,巩桐一心只想拿回那张纸,无奈身高欠佳,跳起来也够不着,急得红了眼眶。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站起来了一个人。
江奕白一米八五的身高足以藐视那两个狗憎人嫌的男生,他大步上前,把瘦小的巩桐挡去身后的同时,轻而易举地扼制了陈昊的手腕,面无表情,不容置喙地说:“松开。”
学校鲜少有人不认识江奕白,有多少人追捧崇拜他,相应的,就有多少人看不惯。
陈昊和他的狐朋狗友便是后者。
“老子捡到的,凭什么给你?你他妈真以为三中是你们江家开的,谁都要听你摆布。”陈昊不服气地骂骂咧咧,胳膊用力,试图把他甩开。
被扰了清梦的江奕白的耐性极其有限,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虎口猛地收紧。
陈昊细上一圈的腕部即刻变了色,传出一大声哀嚎:“哎约喂。”
巩桐在后面听得心惊胆战,忧心江奕白会把事情闹大,害了他自己。
她不禁从他宽大的背部探出脑袋,刚好看见他从陈昊手中拿回了A4纸。
巩桐和那两个男生都以为这件事会到此为止,江奕白却冷不防地问:“你们是袁天罡还是李淳风,真以为自己会算命的?”
“自己没本事考进一班,就判定人家也考不进?”
陈昊趁他卸力,急忙抽回手,偷偷活动两下,嘴还特别硬:“她成绩差嘛,肯定考不进去。”
江奕白眼刀森冷:“你确定要把话说死了?”
陈昊扛不住他染了火气的质问,撇撇嘴:“行吧,我们只是渣子,和年级第一不在一个纬度,辩论不过。”
他们转身就要走,江奕白又道:“等等。”
“还想干嘛?”陈昊不耐烦地问。
“给她道歉。”江奕白抬手一指地上的杂乱:“再捡起来,擦干净。”
陈昊在自己的地盘横着走惯了,说什么也不干了。
江奕白不咸不淡地打量着他们,冷嗖嗖地说:“我不介意去外面比划一下。”
他的确不介意。
他睥睨全市的成绩让校领导把他当成了宝,又出自全城赫赫有名的经商世家,搞出再大的事情,都能全身而退。
但他们没有。
两个男生咬咬牙,把散乱的书本一一捡捡起来,找纸巾擦干净,摆放回巩桐的桌面,快速地说了“对不起”。
巩桐低着脑袋,全程没看他们一眼,站回课桌前,按顺序重新整理。
她的视线较为模糊,适才的经历犹如放电影一般,反复地,一帧一帧地在脑海中慢放。
她酸楚难耐的不仅是男生们的所作所为和口无遮拦,还有他们是当着江奕白的面说的、做的。
他目睹了她最狼狈不堪,最无能为力的一幕。
她可怜的自尊心,在他面前,被人堂而皇之地踩在了脚下。
江奕白手上拿着她的纸张,垂眼细看,其中一个角被陈昊捏皱了。
他伸手去够,尽可能地理平。
江奕白瞧见女生落寞地耷拉脑袋,神情支离破碎,随时可能掉落泪珠,快速走近递上A4纸:“你可以的。”
巩桐停下拿书的动作,吸了吸鼻子,抬起一双饱含悲凄的双眸,狐疑望向他。
热烈生动的阳光穿透婆娑树影,随意切割的斑斑明亮洒落江奕白宽阔平直的肩头。
他再把那张承载了女生美好祈愿的A4纸往前面伸了伸,唇角漾开轻柔真挚的笑,音色笃定:
“我在一班等你。”
第10章 八卦
任何时候,任何情形下,江奕白的一言一行都是坦荡无畏,率性真诚,不会糅杂男女之情。
但这样的话落入心思不纯的巩桐耳中,很难避免地荡开层层涟漪,引得浮想联翩。
她怔怔接过A4纸,指尖触及他触碰过的薄薄纸页,一并僵持不动,短暂抛锚的还有大脑。
仿佛支配四肢,调节面部表情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都成了深奥晦涩的压轴大题,难以攻克。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临近下课,在操场上撒欢的十三班学生渐渐收心,三五成堆地往回走。
首当其冲的是宁筱萌和赵柯。
他们一人拿着一瓶冷饮,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嚷,争论刚刚结束的羽毛球赛。
赵柯“切”了一声:“要不是我放水,你们能赢吗?”
宁筱萌:“啧,求求你别放水啊,自己打不过,就瞎找借口。”
他们距离十三班的教室后门四五米,遥遥望见巩桐和江奕白对面而立,不知道在小声谈论着什么。
宁筱萌和赵柯默契地停下了嘴仗,相视一眼,比赛式的,齐齐撒腿朝那边跑去。
“桐桐,你们干嘛呢?”宁筱萌瘦高的身形不知道比赵柯灵活多少倍,率先抵达后门。
赵柯把笨拙的身体发挥到极致,后脚赶到,上气不接下气地接话:“是啊江哥,你怎么在这里?”
“没什么。”巩桐情绪还有低迷,摇了摇头,快速把A4纸对折两次。
江奕白眼尾瞥了下她,轻松地岔开话题:“你座位不是空着的吗,我来补觉。”
他顺带吐槽:“你椅子太硬了。”
“靠,我这是学校统一发放的椅子,我是不是要为了您老人家破天荒地来补一次觉,不惜顶着被教导主任暴揍的风险,去换一张舒适的沙发椅?”赵柯嗓门老大。
“可以考虑。”江奕白莞尔,混不吝地回,“我等着哈,尽快落实。”
赵柯又骂了一声,江奕白拍拍他肩膀,闲散地说:“上去了。”
他速速消失在几人的视野,巩桐拿着叠成方块的纸张,偷偷瞄一眼他洒脱的背影,坐回了座位。
宁筱萌和赵柯清楚她还在惦记月考成绩,心情不会太高涨,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巩桐把桌上的书本收回桌肚,再将A4纸放进了书包,心有余悸地锁上拉链。
赵柯也坐了回去,直觉那张纸有猫腻,他先前不经意地晃见了,上面留有文字。
他找出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放去她桌子上,笑哈哈地问:“一张纸还这么宝贝,写了特重要的东西么?”
“不是。”巩桐随口应付,瞟向坐在斜对面的陈昊他们。
他们也觑着她,嘴巴开开合合,肯定不会有好话。
巩桐有点担心他们今天吃了瘪,会四处乱讲。
赵柯知晓分寸,停止了追问,却不由瞅向了她晃动的书包拉链。
他若是没有老眼昏花的话,她先前是从江奕白手里接过的那张纸。
上完两节晚自习,巩桐由司机接回西郊壹号,显贵的别墅比以往更显冷清,王洁不在。
保姆阿姨迎上来告知:“太太陪先生去应酬了,回来会比较晚。”
巩桐点点下颌表示清楚了,绕过客厅途径餐厅,惊奇地发觉上面摆放了不少夜宵,中间还有一个精美的卡通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