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每天想贴贴(44)
作者:红枣小米粥
原本稀稀落落的水灯,随着姬怀生的加入,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多彩的水灯在河面上飘飘荡荡,将漆黑的河渲染得五光十色,似天上成群的大雁时而排成一排,时而簇拥成一群,时而潇潇洒洒的散开在水面。
陆峥望着成片远去的光亮,发笑道:“我见姜姑娘亦是有情,怀生兄就算不放这灯,亦会达成心中所愿。”
姬怀生欣喜的挑起眉,星星眼璀璨的看向陆峥:“你也看出来了?”不等他回答,他神色多思的又黯淡下来:“那你说,她为何不愿意嫁与我?”
“......”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他如何能知晓?
陆峥挠着后脑勺,思量道:“这姻缘也讲究天时地利与人和,或许还未到时候吧。”
“她也这么说。”姬怀生失望的幽幽长叹一声:“这何时才是时候啊?我已在祭祀中连求十二年了,结果就换来她一句不愿意。”
“十二年?”陆峥脱口而出问:“那时你才多大?”
“八岁。”
陆峥惊了:“这般早?从不曾变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姬怀生站起身,抖了抖衣襟,边往回走,边缓声道。
“实话说,你若要问我何为感情?我至今仍是回答不出,我只知道一见到她我便很高兴,从小到大都是,只要有她在身边,我便什么都不怕,我愿意为她倾尽所有,做任何事,除了她,也无人再让我有这般心性与耐心。”
转头见陆峥仍有疑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挽唇笑了笑,又问:“幽黎族人大多恩爱,几无怨侣,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于幽黎族人而言,生离死别乃是常事,今朝离了家门去,未省明朝归不归?所以我们也更懂得珍惜。”
这一句话,将陆峥心里头的所有疑问都打了回去,也让他对幽黎族人有了另一重认知。
往日只知他们有高于常人的力量,只知幽黎族人有着无上的荣光,受着世人敬仰崇拜,却不知于他们而言,每一次的荣耀,与之交换的可能是一次生离死别。
胸腔似被猛的撞了一下,整个心房都跟着震颤,也让他萌生了一个念头。
姬怀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在旁喋喋不休道:“听我阿娘说,我小时候最不喜跟女娃娃玩,看见她们哭都会很嫌弃。”
“但唯独对依依不一样,自己也才一丁点大,却总爱抱着她,见她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我不仅不凶,还会很耐心的给她擦鼻涕抹眼泪。”
“我阿娘说,我们俩定是有上辈子的缘分在。”
姬怀生忽而收起关于回忆的温馨笑容,蹙着眉不解问:“你说我们既是上辈子开始的缘分,依依为何到现在还不愿嫁给我?”
“或许......”陆峥转动着眼珠子:“她有所顾虑?”
“什么顾虑?”姬怀生勾住陆峥的肩膀,虚心求教:“你帮我分析分析。”
*
从池州到华蓥千里之遥,几人又在路上多有耽搁,很是赶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路。
甫一躺上松软的床,竟有些不适应,辗转了多时才入眠。
可人就是这样,从奢入俭难,从简入奢易。
刚从池州出发那几日,日日久难入睡,这才躺上舒适的床榻一夜,便生出娇奢,赖床不愿起。
郭晴在晨间迷迷糊糊中醒过一次,念着今日有幽黎族人到来,预备起身与姜依依他们同去城门相迎,可挣扎着坐起来,实难睁开眼睛的再次倒了下去。
她边想着要不等人来了再去打招呼,就又睡了过去。
眼见着房间内越来越亮堂,她迷迷瞪瞪的撩开被子起身,只觉手脚松软的提不起力气。
她迷迷蒙蒙的行至门口,边打着哈欠,边拉开房门。
随着房门被打开,迎面吹来阵阵裹着些微热意的清风。
阳光如金纱铺洒,眼前轰然明亮,刺得她的睡眼愈加惺忪的睁不开。
她眯着眼睛扫了一眼三楼缘栏廊道。
空空荡荡,耳边喧闹声也如隔着云雾从远处飘来。
三楼原就住着他们这几人,而今显然只剩下她一人,想着也无人见她这般懒态,她索性连眼睛都懒得睁,就着眼缝下的一点点光亮,绵绵软软的跨出房间,靠近缘栏。
她有气无力的抬起双手,慵懒随意的撑靠在缘栏上,迎着阳光微微仰起头,阖上眼睛。
阳光温温热热的落在眼睑上,晨风里还带着几分未被热浪染透的清爽,轻轻拂过脸颊,搅动稍显纷乱的鬓角婆娑在脸侧有些发痒,一点都不觉得热。
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满足,这样的空气也让她觉得自在。
她眉眼舒展的享受着这一时半刻的闲适。
耳边飘忽的传来一声:“我不走。”
那人语调倔强,声气却软和温吞。
这声音......像是陆峥。
郭晴一下睁开眼,循声望过去。
院墙的一个牖窗外站着一位公子,着一身银灰色的罗衣,衣裳以上好的绸缎裁剪而成,在日光下透着滑润的光泽,衬得白白净净的公子愈显温润。
那人不是陆峥又能是哪个?
院墙遮了他的大半个身子,镂空花窗上只漏出他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半边肩头。
此时的他被人揪着耳朵,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不堪的蹙紧了眉头。
揪着他的人只露出一只手,手指纤细白嫩小巧,一看便知是女子的手,院墙后适时的传出她蛮横的声音:“你不走也得跟我走。”
郭晴连忙挪动脚步行至缘栏尽头,一手攀着梁柱,一手撑着缘栏,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瞧。
如波涛起伏的院墙下,依稀看见有两个女子站在陆峥对面,一个能看见大半个肩头和后背,一个只能看见挽起的发髻。
离得有些距离,除了那两声带着吼音的话,其他的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她起伏的声线里传来断断续续的语句,什么“离家”,什么“管不了你了”。
陆峥明显处于劣势,眼见着就要被她们给拖走了。
郭晴再顾不上多听,疾走两步回屋,取来收缩的长|枪,一举踏着缘栏纵身跃下。
鼓动的衣襟猎猎,在空中如怒放的花朵,她身轻如燕的踩踏着厚重的大门上形如鸟雀展翅的飞檐,一个起落,旋身落在三人身旁。
三人闻音停止争执,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郭晴手中长|枪顺势向上一挑。
她并未直接将长|枪展开,只是做出威吓。
揪着陆峥耳朵的女子见状,慌忙松开手往后退,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子则手忙脚乱的上前搀扶。
郭晴腾挪的脚步未停,一个转身,将陆峥护在身后,霸气开腔:“放心,有我在,谁都别想带你走。”
她说着挑眼看向对面方站稳的两个女子,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眸中透出十足的攻击性。
最前方的女子着一身姜黄的罗裙,发髻高高的盘起,浑身带着一种干净利落的精明,不怒时又自有一派端方婉约。
站在后方的女子眉眼与之相似,穿着一身浅紫藤色的衣裙,眉目中少了一分严厉,多了一分俏皮,自然散发出的亲近感莫名觉得熟悉。
两人显是没料到这么一出,皆是满眼错愕的盯着郭晴。
站在前方的女子最先回过神来,她的眼瞳滑动,看向郭晴身后的陆峥。
他亦是错愕的看着身前人的侧脸,只眼眸中还掺杂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此时的双眼是她鲜少见过的晶晶亮,里面似蕴含着莫大的欣喜与意外,其中又闪过一抹愧色,还夹杂着些许对目下复杂情况的不知所措。
黄衫女子心下了然的勾了勾唇,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小,很快就被她端着的高傲姿态给压了下去,微凉的眼眸再次落在郭晴身上:“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