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沦陷+番外(18)

作者:桃屿


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妈妈这一个亲人了。

医生长叹一口气,“你妈妈的心脏,早就像一座危房。我多次建议她早做治疗,都被她拒绝。”

“我为什么不知道?”陈京澍自言自语地质问自己道:“她什么也没说。”

也是这天,陈京澍才知道陈璇也遗传有姥爷的心脏病,且比姥爷还严重。

她不知忍了多少个心脏撕裂的日夜,终于坚持到看着儿子高考结束。

“阿澍,我们先去看阿姨吧。”林逾静拉住他仍不愿松开医生的手,像是只要他不认,妈妈的病情就还有转圜。

只是,世界上的奇迹太少。

医院的急救室外,太多被祈祷的神佛。

满是消毒水味的病房,只有生命监控仪发出的微弱声音。

陈璇正吊着最后一口气,见儿子最后一面。

大约是回光返照的力量,她还能回应陈京澍抓她手的动作。

“妈妈,我长大了,很快就能让您过好日子了。”陈京澍像是碎了一般,跪在陈璇床边。

陈璇气息微弱,话音更是低如蚊音,毫无生气地张合口唇,“阿澍,去过好日子。”

但眼睛却看着林逾静,“静...静。”

林逾静也跪在陈京澍身侧,听到陈璇叫自己名字,立刻将耳朵凑到陈璇耳边,只听她说:“记住,答应阿姨的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生命监控仪便发出刺耳的鸣叫,一串本就起伏微弱的折线,平直无限拉长。

“妈妈!”陈京澍紧抓着陈璇的手,不住地揉搓,想把她快速流失的体温给找回,“求您。您再看看我,我不能连妈妈也没了。”

再过几天,就是他19岁生日。

原本他们三人,还约定了要一起出海庆祝。

医生这时进来,见要拉走陈璇,陈京澍开始大力挣扎了,跪伏在地板上,死死抓着平车一腿不许离开。

“我只有我妈了!”他咆哮着,一遍遍重复,直至声嘶力竭,“我只有妈妈了。”

林逾静跪在他身边,只能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强行掰开。

一同分离的,还有少年唯一的精神支柱。

就像原本披荆斩棘,无畏风浪的勇舰,失去了指引方向的通讯航塔。

“静静。”他眼睁睁看着平车消失在病房拐角,“我没有妈妈了。”

林逾静就同他一起跪在地上,紧紧抱着他。

那一刻,心中竟生出了拉着他一起逃出去的心。哪怕日子过得苦点,像只精灵藏进深山,只要她还能陪着他。

“静静,地上凉,你起来。”他声音尽管悲戚,但还是惦念着她。

林逾静颤抖着下唇,终于狠不下心,让他继续过这种无父无母的苦日子。

她的大少爷,就该住在城堡里,享受陈家的权势。

别住深山了,林逾静想,我送你进皇城。

-

陈璇葬礼那天,澎镇暴雨。

旁边还有一户人家,逝者与陈璇同龄,一家子长辈儿女,悲声戚戚。

反观陈璇墓前,只有一对年龄尚轻的孩子。

这几日哭多了,此刻却是一滴泪也掉不下来了。

陈京澍撑着把黑伞,无悲无喜,似乎接受了‘小小年纪,父母俱亡’的命。

林逾静站在他侧后一步的位置,泪珠无声无息地砸在地面。

只是手里握着的手机振动两下,一条无署名的短信进来:【进展顺利吗?】

【您放心。】林逾静看着他侧颜,心像这大雨滂沱的天。

但又默默祈祷:往后,我的少年,都要过晴天。

陈京澍放下怀中的花,最后轻抚墓碑上陈璇的笑颜,再回头看向她。

他眼神暮气沉沉的,但见她还在,好像突然又安心了。

“静静。”陈京澍眼眶泛红,话音哽咽中又带了点祈求的意味,拉着她手摩挲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第13章 重逢

山涧可以望到海的墓碑,风雨呼啸,黎明都变得晦暗。

林逾静还是没狠下心,回握住了她荒诞又浪漫的春天。

“阿澍,都会过去的。”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少年,送到满是晴天的日头下。

-

两人回到家,小院落了一地的叶。

陈京澍揽着她肩,伞也更倾向她那边,“你先上楼休息,妈妈不喜欢脏乱,我把院子打扫一下。”

林逾静忍着鼻酸,一遍又一遍埋怨天理真不公。

不远处,陈京澍拿着扫把,嘴里还在嘟囔着让陈璇放心的话,“明天小院会重新营业,我开学就聘请店员在这里。您放心妈妈,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静静的。”

林逾静只听了一会儿,眼睫就开始生冰,落荒而逃般跑上了二楼。

她最近几天都陪着陈京澍住在他的卧室,少年没了妈妈,整夜整夜失眠,入睡后又做噩梦。

接二连三的打击,就像是一场有预谋的少年摧毁计划。

可岁月太残忍,从来不给人成长缓冲的时间,催促着,拉扯着,连何时站在了转动着的命运齿轮上,都不得而知。

林逾静擦掉泪珠,把落灰的行李箱摊到地上。

她来时并没有带很多行李,寥寥几件衣服,是陈璇慢慢帮她把衣柜填满。至于书桌上的小摆件,床上堆满的小玩偶,都是陈京澍看到觉得新奇,全部给她搜罗回家。

有时候邻居看到他们三人一起出门,还要揶揄陈璇一句:又带着儿子儿媳出去耍呀!

“怎么在地上坐着?”陈京澍何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林逾静都是后知后觉才有的意识。

半晌回过神道:“我收一下箱子。”

她还没想好如何和他坦白,只能含糊糊弄。

“距离开学还早,不用着急。”陈京澍坐到她身后,手臂环过她腰肢,抱得紧紧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过几天带你去海上坐轮渡,好吗?”

林逾静阖上眼倚进陈京澍怀中,听着少年的碎碎念,这竟是她最后可以握到手里的贪念。

“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父母身体好不好,开学前,可以去拜访你家人吗?”

提到林逾静的父母,她笑意都淡了。

他们拿了陈家的钱,已经老老实实闭上嘴一整年了。

林逾静不愿意提他们,就拍了下陈京澍手背,“这才哪到哪,就准备见家长。”

“我现在无父无母,和人家姑娘交往还吃干抹净,总要露个面许个诺,让你爸妈放心。”陈京澍摩挲着她手掌,然后再慢慢与她十指相扣,“虽然现在我只有妈妈留下的这栋小房子,但楼下民宿的收入,完全可以维持我们的日常生活。”

“但静静你放心,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给你,更好地生活。”

“许个诺,就能一辈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陈京澍将下巴抵在她肩胛内,一说话震得人心脏都是疼的,“只要是你林逾静,那就永远可以握有我生命里的特权。”

“什么特权?”

“不管以后发生怎样的改变,我都护你一辈子。”

林逾静苦笑,蹭了蹭他脑袋,心中轻叹祈愿,希望再重逢时,真能有心平气和坐下聊天的机会。

“阿澍,那我可记下了,你如果食言,我会很难过的。”

陈京澍笑,唇落在她颊侧,“什么时候骗过你,我爱你还来不及。”

林逾静垂了垂眸,将手从他掌心挣脱而出,转了个身,回应上他的吻。

窒息又深入地吻,直教人低喘连连。

勾的少年,被悲戚压抑多日的欲望,都重新燃起。

“现在没人,天气也凉快,要不要?”他问。

林逾静眨了眨眼,心想那就最后抚慰一下彼此吧。

她也是,真的好不甘心,好不舍得。

地板很凉,陈京澍把外套脱下后垫在她后背。

胸膛很烫,她跪坐在他腰胯上,却没感觉到冷。

“静静,牙印快消了,再咬我一下。”陈京澍捧着她脸,所有动作都很轻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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