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99)
那短脸书生听了这半日,早把木惜迟在心里佩服了千百遍。怎么他竟像是曾同司南将军形影不离一般,对他了解至斯!遂拱手赞道:“多谢阁下解惑。阁下言谈慷慨,有理有据,在下钦佩!”
那狭长眼书生听了心下不服,还要反唇相讥。木惜迟气哼哼走至他身后,居高临下道:“自司南将军亡故后,凡间自是赞颂悼念之辞居多,如你这般把将军贬的一文不值的我还是头一遭儿见。你替有失之人平反,给忠义英雄抹黑,有意颠覆众议。无非想攫取旁人的关注,替自己平庸无奇的言辞增些颜色。可未免过于着迹。好比那跳梁小丑了,实在可笑!”
木惜迟说毕便走回自己席位上照旧喝粥吃菜。邻座的那一干书生在听完他方才那几篇话之后,那狭长眼自不必说,已全然的气馁神堕。连同席者一个二个也都张口结舌,讷讷生畏。再偷眼细瞧木惜迟等诸人那般品格款段,真好似天仙下界,殊无纤介世俗之气。顿感自惭形秽。没一刻工夫,便作鸟兽散了。
身旁苏哲惊得嘴都合不拢,将好大一块肉掉在地上。可怜他也没有见过这么暴躁的神仙,竟和凡人争了这半日高低。且历数木惜迟失态暴走的遭儿数,统共也不多,却每每都与南壑殊有关。这让他委实闹不明白,便问着木惜迟道:“你今日又怎么了?”
木惜迟却摇头不答,一副心犹未平的样子。
苏哲想了一回,自己笑了,说道:“我见你素日与他不大合得来,今日又肯奉承他。可见你识时务远胜我们。说来好笑,想必在座的弟子,连我也一样,都苦苦思索如何趁着这个机会不显山露水,自然而然地奉承二公子。只我们棋差一招,都唯恐奉承太过,适得其反,是以迟迟不敢出手。还是你兵行险招,旗开得胜啊。”
木惜迟一脸诧异,“你说什么呢?这事和他什么关系?”
苏哲咂咂嘴,乜斜着眼笑道:“还假装呢!快别装了,这下真的做作了。”
木惜迟当然还是不懂。苏哲半信半疑道:“你当真不知?”
木惜迟急了,大声问:“知道什么啊?”
苏哲道:“你当真不知道那司南将军的真身就是二公子?”
第46章
“你当真不知道那司南将军的真身就是二公子?”
木惜迟一口老酒喷在地上,呛得直咳。
“你竟真个儿的不知!”苏哲先吃了一惊,随后悄悄地道,“嗐!我告诉你罢,六百年前,二公子化身司南将军下凡历劫。此一世,短短二十年,却开创了人间史无前例的佳话传奇。司南将军故去后,凡人给将军盖造的神祠遍布三山五岳。二公子也自此在六界扬名。因而方才听到几个凡人书生议论他,我们实则各个儿都暗暗摩拳擦掌,想要称颂二公子一番。岂料竟被你拔得头筹。木头,有一说一,我挺羡慕你的,你真勇敢,敢想敢做,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话说你方才那一番言论呐,属实过于露 骨,过于直白了!你没见二公子从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人,也悄悄儿把脸红了么……”
苏哲一行说,木惜迟腹中的酒一行突突地直往上撞。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五彩斑斓。他料着此刻必得要说些什么,否则难以了局。便将眼光一寸一寸往南壑殊那边蹭,心里边挖肝掏肺地想着说辞。
一个不防,四目相对。南壑殊似也是一颤。这似有还无的一颤,却叫木惜迟这边地震了。他登时只觉腹中翻腾如狂风暴雨,连忙自己握紧了嘴,一面又暗使灵力拼命压制。
许是酒着实喝沉了,扎挣了几个来回,汗淌成了河,终究没压住。正要吐将出来,忽觉手背上痒痒的。似乎有人从身侧递来一个雪白的布袋兜兜。
木惜迟已来不及多想,忙接过兜兜,勉强道了句“多谢”,便“哇”的一声吐了。自己又被这酒菜肉的混合气味给熏得更加恶心,越吐越凶,只把胃里吐了个底朝天方才渐渐止住。
木惜迟坐着稳了稳心神,将手里的兜兜递与苏哲,道:“好兄弟,多谢你,替我将它埋了去罢。”
那边苏哲已给唬怔了。面色如死地瞅着木惜迟,并不去接。
木惜迟再又往跟前递了递。觉得有些费力了,便心下糊涂,扭头一看,嘟囔道:“好不好的,谁的手又裹在兜兜里头。”
再看过去,这手竟好好的连在南壑殊肩上。
木惜迟一瞬间唬得清明了,将心彻底冷透。原来这哪里是什么兜兜,分明是南壑殊的一只袖子。瞬间脑袋里全是南壑殊广袖翩翩,玉树临风的英姿。而今一低头看这袖子……
呜呼哀哉!南壑殊这身衣服今日惨遭大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