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8)

作者:桂花冰粉

原来山下层峦叠嶂,这云巅却是别有琼宇非人间。他轻巧跃上屋顶,对着无念境的方位极目远眺。只见香焚宝鼎,紫雾漾漾,朦胧中又有玉楼金殿,贝阙珠宫。

木惜迟一下子就想到了九重天上的天宫,便是天君他老人家的凌霄宝殿也不过如此了吧!

木惜迟步入屋中,研磨蘸笔,摩拳擦掌地想要赋诗一首。结果一首变成十首,再变成百首。待他再出屋,已是暮色深沉。湖面漫上一层薄薄雾气,沥沥下起了小雨。正是水理漩洑,杳霭流玉,云倚梁栋,雨卷珠帘。

木惜迟在蜀中未曾见过这等仙境奇观,不由得看痴了。回过神来又转回房中作诗。

刚拟了个标题,心中忽的一痛,竟似铁锤猛击心腔,木惜迟待要运功已然不及,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眼见斑斑血迹,身上未觉如何,心里已经给吓惨了。木惜迟泪珠儿在眼睛里转了又转,惊道,“难不成我短短七百年寿数,今日便要毙命于此地?”

转念一想,不对,我将将历劫归来,功德未降,飞升未成,怎的就轻易死了呢?吐血一定是有原因的,心痛也是有原因的。历劫……对了,历劫!

上次心突然痛就是因为那个凡人仔自戕被我预感,莫非这次又与他有关?

木惜迟疾奔出屋,站在岸边大嚷:“刘伯刘伯,我要渡湖!”他堂前屋后、南北东西滴溜溜转了一圈,可哪有人应他一应。望着茫茫湖水,木惜迟气急败坏,暗暗发誓入学后第一要务便是要习得避水术!

一盏茶的工夫后,只见他盘腿而坐,双目阖闭,嘴角带笑,席地沐风。神魂已远出千里。

尚好尚好,虽说结界和湖泊挡住了去路,但神魂却不受限。

暮色深沉,芳草萋萋。木晚舟坟前,一个如琥珀般剔透的魂影正像只蠢狗一样前扑后跃,口里连声叫着:“南明?瞎书生?盲人仔,你在哪儿……”

木惜迟遍寻不着南明,奔到那颗老雪松跟前敲敲树干,问道:“老前辈,你可见到一个寻死的凡人?他可曾又撞你了么?”

老雪松不答,抖下一树披针,穿过木惜迟的魂体落了满地。

“老前辈,你不知道,这人此刻又在寻死了。人命关天。你若见了他,请告知与我,我去相救他性命。”

老雪松一阵猛颤,嗡嗡作响:“人命关天?凡人命数都是那阎罗老儿定的,上不了天听。”

木惜迟急得跺脚,跟这老树精简直说不明白。“总之,此人与我大有利害干系,我必得寻到他。老前辈请指点晚辈。”说着,木惜迟深深作了个长揖。

那老雪松默不作声,木惜迟心里已经放弃,忽听得树干再次嗡鸣起来,“你说那瞎眼的书生。他先前在这里自言自语,尽说些老头我不懂的话。我一时打了个盹儿,醒来就瞧见他似乎正往西边儿去了。他……”

老雪松话音未落,木惜迟已经拔足狂奔而去。

“急急慌慌,成什么体统!哼!”老雪松的嗡鸣又震落了许多松针。这是第八千一百六十八个人不等他把话说完。

第八千一百六十七那个人是南明。

当时南明摸着它树干道:“‘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雪松啊雪松,你在人世的时日比我长,此间凄凉,你懂得几分?”

老雪松刚想回答他,只听他又道:“罢了,你没有心,又怎会伤心。你不懂爱,又怎知凄凉。”

老雪松气得想跳脚,然而他的脚已经深入地下数丈,盘根错节,一动也不能动。

老雪松,跳脚未遂。

且说木惜迟直至奔出数百里有余,但见荆草莽莽,空山寂寂,早几日下的大雪,几已融化,然眺目四顾却毫不见人迹。木惜迟一面怀疑雪松精老眼昏花,一面再飘然奔出百里。

忽的见到旷野中一个青年伏于地上,血迹浸透他半边衣衫,人已全无气息。

木惜迟远远看着,心中一阵麻乱,忍了忍胸中血气,一步一步挪到那青年身畔。

他搬过那青年的脸颊,见上面全是泥污。他看了半天,轻轻用衣袖拭擦干净,一壁嘴里喃喃道:“凡人仔,谁欺负的你这样?”

南明已死去多时,哪还能回应他。

木惜迟但觉一阵虚空自心里漫开,谅是自己修为尚浅,魂体离真身良久不归,难以支持。

他运转灵力压下心头异样之感,吐出一口气道:“凡人仔,你命中一早定下阳寿绝于今日。如此便好好去吧。害你之人他朝必定自食业果,彼时赴幽冥司,你二人再断恩怨。”

木惜迟将南明殓尸道旁,堆了个和木晚舟一式一样的土包儿。思来想去不知该写些什么,加之心中异感更盛。索性连碑也不立,急匆匆赶回了与归渚。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