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380)

作者:桂花冰粉

翌日一早,司徒老爷亲自来探病,又流水价地送补品。到了晌午,厨房给做了十几样菜肴专供给南壑殊。小少爷望着又嫩又香鲜杀的乳鸽,口水淌了一地。

“我家自来是吃素的,怎么你能食荤?”

“原因嘛,很复杂的。因为——我想吃。”

小少爷惊掉了下巴,“你想吃就可以吃嘛?”

“嗯,我想吃,就可以吃。”

“那我也想吃,可以吃么?”

南壑殊:“让我想一想啊。”

“你想好了么?”

“尚未。”

小少爷狗儿乞食一般望着他,“现在呢?”

“想好了。”

“那我可以吃么?”

“不可以。”

小少爷正待喷泪,只听南壑殊说道:“可我这个人生来比较谨慎,吃东西之前呢,需有个人替我试毒。不知府上是否有做这个行当的人呢?”

“我我我我我我,我最喜欢帮别人试毒了。”

“这样啊,”南壑殊做出为难的样子,“会不会委屈了少爷?”

“不会的不会的。我还谢谢你呢!”

说话间已撕了一只腿塞进嘴里。许是小少爷从未一次吃这么多肉,到了晚间,便开始上吐下泻起来。

闹了数日才大好。小少爷恨得咬牙,大骂南壑殊蓄意害他。命下人卷了他的铺盖,一顿撵出去。

小少爷出了气,心满意足地回屋睡大觉。以为死生不复相见的,不料下午就在街面儿上碰见了。

第203章

小少爷这才知道,原来这南壑殊离了司徒府,就遭遇了家宅剧变,以至在街市上卖身葬父。弄得来往人众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嗳呀好个大富之家,把西席先生赶出来。弄得人家家破人亡。”

“是啊,这样的一个人物在他府上设帐教读,竟还受到苛待,真是为富不仁……”

少爷当是自个儿睡蒙了,问小厮,“我什么时候把他赶出去的?”

小厮答:“上午。”

少爷纳闷儿道:“是今儿上午,没错罢?”

小厮:“真真儿的,一点儿错不了。”

少爷不甚自信地道:“本少爷一个回笼觉的工夫,他就家宅倾覆了?”

小厮悲悯地点头,“要不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可见老话儿不假。”

小少爷没辙,只得又把人弄回家,平日里克扣着他的饭食,不准吃好的。

“你们拿来喂兔子的,挑拣些,给他送去。”

家下人等只得照做,皆不敢回禀老爷。小少爷不去登门拜学,南壑殊亦不来授课,可老爷每日要检视少爷功课,少爷无法,只得隔空同着南壑殊较量。每日功课最后一页总要附赠一只潦草的王八,以平心中之气。

这一日,小少爷被繁重的功课逼得跳脚。踹开南壑殊房门,指着脸问:“你自己若真有才,何不自己进京求取功名,折腾我干什么?我看是骗人的!”

南壑殊漫不经心地道:“在下春闱一战,必定高中,到时被公主看上硬要我做驸马,可怎么好。”

“呸,脸真大!”

此时南壑殊已除却了一身孝衣,穿一件玉色的绸衫,头上束着同色的发带。真有几分谪仙的品格。小少爷忍不住满脸鄙夷地瞟了好几眼。其实来讲,若是公主真看上他,倒也不算太天理难容。

在小少爷想要欺师灭祖的第一百天。他爹给办了一场谢师宴,说是从没一位师傅坚持到一百天,不是去职就是被气晕。

听说要给南壑殊三拜九叩,小少爷愁的好几日睡不着觉。

是日,吹笙击罄,皮鼓铜钟。这一场谢师宴比人家婚嫁喜宴还更热闹百倍。

小少爷正待忍辱负重地下跪,南壑殊紧走几步,挽住双臂,将他从地上托起。

在与之融融目光对上的一霎,恰似一个鼓槌击在心上,小少爷禁不住手指一蜷。忽然间觉得心里充满了不舍,好难过,好难过。

这一日小少爷又淘气,惊动了老爷。老头子气得眉眼都变了,喘吁吁进入院来,要拿大板,上家法。家下人见状都不敢劝。眼见小少爷要遭殃,南壑殊慢条斯理地讲起道理。说他是师傅,合该他来打,让老头一旁观刑。

小少爷浑身一凛。亲爹虽恨他不肖,毕竟骨肉相连,断不至下死手。可这个南壑殊却和自己有仇的。平日里那么欺压他,今日落在他手里,哪能讨到好儿去!这么一想,心都凉了。顿时将平素的逞凶霸道都没了,板子还没挨身,便鬼哭狼嚎起来。

老爷看的心疼,忙说算了算了,他身子骨不好。那感觉,不像是从南壑殊的棍棒下救出儿子,倒似劫法场救下了儿子。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爹啊,你还是在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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