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352)
原来叶重阳早瞧出苔痕在讲述千沧时,有些瞻顾,就猜到里头大有藏掖。苔痕是学精了,可飞电的马脑子未必能想的周全,从他下手,那是再方便也没有了。于是随口诌了个借口就将他诓了来。
“叶掌门说那千沧么。他可不是个寻常精怪,他早先修习的所在正是与归渚。”
“与归渚?好生耳熟,是哪里呀?”
飞电道:“无念境四周的鹤汀凫渚如星罗万千,这与归渚正是其中一个。主人带着花影哥,苔痕哥,还有我,还有少……,总之我们几个都在与归渚住过一段时日。”
叶重阳来了兴致,道:“据说千沧还有一位夫人,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飞电只得道:“这红烛本是一对儿。主人与少爷在与归渚上行过合卺之礼,曾向那一对儿红烛三拜。正因如此,别瞧那千沧修炼的时日短浅,功力却深厚。”
叶重阳摇摇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怪道小白不让苔痕说下去。”
怪道千沧是个情种。
“叶掌门,我的儿子在哪儿呀,你快让我见一见他。”
别洞袋内早已空空如也,却向哪里寻来。看着飞电淳朴而充满期待的双眼,叶重阳又尴尬又心虚,只得含混着道:“今儿不是日子,他娘儿两个闭关,啊,闭关。等改日得闲了,我备一桌酒席,好好儿给你们一家庆祝庆祝。”
说罢,拂一拂衣袖就要告辞。飞电一脸困惑与失望,拦住叶重阳要问个明白。叶重阳不耐烦道:“你一匹马怎么驴犟驴犟的呢。都说了今儿不得空……”
飞电本事不及对方,又素来温驯,并不敢强硬。见拦不住叶重阳,便偷偷跟在身后。飞电乃旷世神驹,自幼跟随南壑殊历练,脚力无人匹敌。
只见叶重阳并未往菩提道去,反而循路向北,朝一个人烟密集的城都去了。
飞电紧追不舍,跟着叶重阳一路穿街走巷,只见他在酒铺前打酒,又到食肆前买烧鸡。等做完了这一切,这才慢慢悠悠,心满意足地拐到一条僻静路上。
来到角落,叶重阳四下看看无人,一扬衣袖,幻化为一只麻雀,嘴里叼着比自己大数倍的酒坛与烧鸡,扑腾着袖珍的翅膀,卖力往天上飞。直至上到一面高墙,停驻须臾,似在规划路线,接着“忒儿”一声,展翅跃下。
飞电看得分明,丝毫未落后。随着两人不断深入,飞电发觉四周楼台殿宇鳞次栉比,分外华美,竟俨然是一座皇宫。
叶重阳一路拣小径,直至进到一所最大最奢侈的宫殿内才显出真身。
“瞅瞅,瞅瞅,我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宫里的东西吃多了也腻味,还是民间的肥鸡糙酒更合我的口味,你不过来尝尝?”
叶重阳像是在和十分熟稔的人对话,可根本没人回答他。
“难道对方是我的妻儿?”飞电在心里盘算着。
叶重阳又叫了几声,这时终于有人回应,却是个男子的声音——
“他的伤如何了,你快说。”
听了这一声,飞电不禁一怔。怎么声音这般耳熟,像是某位故知,但熟悉中又透着陌生。一时也想不出是谁。
叶重阳笑笑,道:“今儿我可没去。我三天两日往南壑殊那里跑,小白知道了,当是我惦记她夫君,可要吃醋的。”
听见他提起南壑殊,又提到公主,飞电更觉诧异,奓着胆子往里探头,寻找声音的主人。
只见一个尖嘴嘬腮,面似鼠相的丫头,恭恭敬敬搀着个眼覆白绢的年轻公子立在正堂当间儿。叶重阳正一手托着烧鸡在年轻公子鼻子底下晃悠。
公子尚未如何,倒把那丫头馋个死。
飞电一眼瞧出丫头是黄鼠精,不禁心想那年轻公子什么来头,不像是妖精,也不似道士,却竟能将个黄鼠精驯得服服帖帖。
难不成——
他就是我那日思夜想的儿子?
这念头一冒出来,飞电激动得险些嘶鸣起来。
了不起,了不起。我儿子真了不起!训妖大师!称霸畜界!
只不过好好儿的,他干什么眼睛上覆着白绢?莫非是凡间时兴的装扮?
说到凡间,飞电忽而想起南明。那个时候在覃州,他不就是这样的么。他那是眼睛瞎了,所以才如此。难不成儿子眼睛也瞎了?
瞎?
飞电观察那少年,惊觉其下半张脸分外的眼熟。
他是……
“少爷!”
飞电惊讶得无可名状,禁不住脱口惊叫。
忙又捂住自己嘴巴,但究是暴露了行迹。叶重阳闪身出来,与飞电四目相对。
飞电看看叶重阳,又瞪大眼看看他身后的木惜迟。
叶重阳瞅瞅飞电,也回头望望木惜迟。
“这怎么话儿说呢,这个呀……呵呵……”叶重阳干笑两声,脑中飞沙走石。还没等他编出一句瞎话来,飞电嘶叫一声,化出四蹄,转眼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