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神君落泪(63)
萧璟云:“别伤他,我认。”
薛斌这才松开清黎的衣领,扔下手中的炮烙,再次向萧璟云确定:“殿下,当真?下官怎么拷打,殿下都不曾改口,怎么我一打小六子,殿下就改口了?”
“这其中恐怕有诈吧。”
萧璟云:“我帮了薛大人这么大的忙,至少还请还个谢礼给我。”
薛斌这才疑心消了一下,摩挲着胡须:“原来是讨礼,说吧,殿下想要什么?”
“藏案阁一夜。”
薛斌提声:“殿下,这是要?”
“查一下旧案卷宗。”
“不会是...”
萧璟云不慌不忙说道:“探清我母妃的身份,以及我不相信她是病逝的。”
“那殿下就多虑了,你的母妃就是兰夫人!切莫听信那些传言,兰夫人虽地位不高,可受尽陛下喜爱,只是在生产时伤了身子,所以才郁郁而终。”
萧璟云:“母妃命案、祥记、画像全部归在藏案阁里,一夜换我改口,意下如何?”
“好!殿下若是想查,那便去查吧。”
“只是殿下单凭一张嘴说辞,倒是临时堂前改供,可如何是好?”
萧璟云:“白纸黑字写在罪书之上,还请备好纸、笔、墨。”
“好!”薛斌立马喜笑颜开,差人备好笔墨、松下萧璟云手绳、脚链。
萧璟云即使被鞭笞百下,但一坐到书案前还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文人风骨,脊背挺直,身姿清雅,好似在作画瞄丹青。他和清黎对视一眼,她便规规矩矩地坐在一侧研磨,递笔。
提笔写下:
至今夜,独处十三司,陋室烛惨,深深感伤,有愧晟国,知再不可自欺,遂提笔以谢罪于诸君。深夜难眠,起身灯下执笔墨凝思顿,百鞭不悔。虽知情蛊作祟,任有偏私,以信悔罪。
望君父安。
墨尽于此,萧璟云将书信折好,递交给薛斌。
薛斌对烛火好生研究半天,确保无异,带萧璟云和小六子二人进了藏案阁,还特意趁萧璟云全神贯注地翻阅案卷时使眼色叮嘱“小六子”好生盯紧殿下。“小六子”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会让萧璟云乱翻,薛斌这才笑嘻嘻地离开。
殊不知,引两狼入室。
~
藏案阁分上、中、下三楼,正中有一个巨大的旋转木楼折旋而上,四面鹤梁画栋,一排排书架分门别类,按着年代脊兽有序、书册、书卷、木简、甲骨分明别类应有尽有。每一阶梯,辄宣着火烛,举目望去,密密麻麻一片,望不到头。
清黎打着哈欠:“不是查你的母妃,为什么在查贞衡年间的卷轴?”
很明显萧璟云在查觀山案。
萧璟云以手护着烛火,余光瞄了一眼黝黑肥胖的“小六子”,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南陵易容术?”
清黎扯了扯假的脸皮子,又从下衣掏出一团棉花亮给他:“真不真?”
萧璟云抱着一大叠书卷,将他们归拢在木桌上,提着衣摆,蹑足坐于席上。
哪想清黎直接脱了鞋袜,一把将他规整好的书卷挥在了地上,整个身子舒舒服服平躺上去,还翘着足尖,吹着口哨,这番做派和市井小民无异。
萧璟云自小读的是什么?是圣贤书,无论何时、处于何种窘迫的境地,都不敢有如此做派,明礼修身,知礼明德,行礼明事,他出声提醒清黎:“不学礼,无以立。”
清黎:“没文化,听不懂。”
“我又不是从小像殿下一样锦衣玉食,大街能有一个草席就不错了,想咋睡咋睡!”清黎转头看着萧璟云:“娶我就要认命,不许跟我讲道理,不许管制我!”
“小六子”的大脸越发逼近萧璟云,却突然被一张书页隔档。
清黎不乐意了:“干嘛?”
书页之后传来他略显沙哑的声音:“清黎,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可以变回来吗?”
清黎拿着铜镜,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六子面容,这是嫌弃这长得肥头大耳的皮囊丑?又特意点上了几个麻子,瞧着甚是满意:“咋啦?不喜欢吗?在殿下这么高洁的人眼中,不应该没有丑美之分吗?怎么如今还嫌弃我了?”
“难不成萧璟云你其实也是喜欢偷摸评议美女之人!”
清黎揭开他眼前的纸页,想起自己身上大块的烧伤,恶狠狠说道:“我不管,古话说得好,娶鸡就是鸡!娶狗就是狗,不能瞧别家姑娘才貌双全,就嫌弃发妻!”
萧璟云低头将洒落的卷轴一本本拾起,指腹拨嗦着书页,沙沙作响。
往往男子避而不答,就是有鬼,就是心虚,这是孟婆在忘川数百年招待男性亡魂的经验。清黎又生气了,爱美之心,心向往之,可她却又一丝妒火,不愿萧璟云嫌弃她的疤痕,不愿他多看其他女子一点。清黎发现今日在萧璟云身旁的气性越发高涨。萧璟云的静反倒不能化解,倒是进一步火上浇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