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惹神君落泪(112)
他接着缓缓动身走到宋毅身前,命汪怀言前去取了一对阴阳双刻着着龙纹的令牌交于宋毅:“如今十三司司治一位空悬, 便由你承了薛斌的官位。”
宋毅心间一颤, 立马跪下谢恩, 却感觉肩上一沉,抬眸正对上庆帝略带审视和赞许的眼神。
“你与太子同职, 务必替征南将军查清猜忌, 还以清白。”
语到末至,音色陡然沉凝,耐人寻味。
此话落在每个人心中绘出不同的庆帝,眼前的君王既可以是明辨是非、知人善任的君王, 亦可是随意弃子、心思深沉的固守皇权之人。
宋毅只好应下:“臣自当尽心竭力。”
庆帝抬手轻托起林元正的手臂,厉声缓和些许:“朕念你劳苦功高, 你私设极乐楼一事, 便不予追究。”
林元正眸底闪过一丝惊喜,借着微力欲起身却察觉臂膀一沉, 僵在此地动弹不得。
庆帝两鬓有几缕有些花白,但中气任存。振臂一甩金丝黄袍, 高燃的红烛顷刻之间顿灭几盏,摇曳不明,奄奄一息。
“暂收征南将军统帅三军的兵权,待案件查明,还予清白,再议此事。”
林元正还想出言再为自己辩驳几句,汪怀言早已小心搀着陛下惬意地走出殿外,细声高喊恭送陛下回宫,巧以借此堵住了林将军之后。
庆帝眉梢越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满,在两扇阖门被打开的瞬间,凉风迎面吹入,吹走心中所有的烦丝,只剩笑着慨言秋高气爽。
倏然,又似乎是想到什么,示意汪怀言停住脚步。
汪公公抬着衣袖遮着嘴角的暗笑,连身子也不曾回转:“陛下,太子今夜行事有失体统。身为皇子,留恋极乐楼先不言,又为了一个娼妓,与林府的林燮大打出手,出尽洋相。”
庆帝眸中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睨眸撇了萧璟云一眼,冷然转头。
“太子最懂圣贤书,如今却如此荒唐,为了避免落朝中群臣口舌,朕不得不罚。”
萧璟云早已预料,面容不见半分惊色。
庆帝望着远处洒洒吹得作响的竹林:“太子一向不是忧心粮策,那便随着宋毅一同去南境,查清真相。”
宋毅:“陛下三思,太子殿下不在晟都,如何主持朝政?又有谁替陛下分忧呢?”
庆帝冷不丁蹙了眉,悄了几眼不言的萧璟云:“太子颓唐,也难以再议朝政吧。”
“即日起,暂夺太子之印,一切等太子重回晟都之日再说。”
余音绕梁,深宫寂寂。
“陛下!”宋毅话还未脱出口,便被萧璟云一个眼神折断在口中。
唯有高嚷的一声‘摆驾回銮’划破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再无余音,一切尘埃尘埃落定。
“璟云!”
“你站住!你到底怎么想的?”宋毅急追快步先行的萧璟云,无论如何喊叫,眼前的白衣未曾迟钝只是走下大殿前九百九十层台阶。
疾风灌喉,宋毅身着黑衣与深宫之际的黑夜融为一体,他提了速度终于抓住那飘然的衣袂。
萧璟云迟耐抬头,声线冷然:“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要一同启程。”
’
“萧璟云!”他失了礼态,吼道:“你不会真的要跟我去南境吧?”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了晟都意味着什么,暂夺太子之印,还可以抓着时机东山再起。去南境也不知会花费多少年月,一旦离了晟都,这朝堂估计就会变天了,你很难...”
“我知道。”
字字铿锵有力,三字言辞道不尽心中的坚毅与凛然。
“必须去?”
“必须去,觀山的谜团我必须弄清。”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此地步?为一个已死之人冤罪,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吗?”
“宋毅,公道本该如此。”
“罪昭雪,冤自清。”
“连小儿口中都熟稔的道理,可为何一到了朝堂之上,学富五车的群臣都让我哑口装聋?既要不问世事,又如何心安理得深居于高位?
宋毅毫无意外对上他的双眼,难以想象眼前之人包裹着如此坚毅之心,只为了心中的认定的道法和真理,不容任何人动摇。
“今夜就连你也来问我,你可曾还记得你在无数个夜晚与我添灯长谈,描绘三司宏图?你阔论要完善所有断案制毒,统帅三司,司衙之上无百姓会因权贵不敢喊冤。”
一番不软不硬的话语彻底堵住了宋毅的口,虽能想起自己是何时所说此番壮志,可再也不知是何时渐渐叛离了最初的衷心。谁不曾一腔孤血,随着涉世越深,这份孤勇愈来越少。原以只身一人,旁人总也提点他的血脉,时刻提醒着身上还连着息息相关的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