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王败寇+番外(73)
此地天干旱热,到了夜里凉风飕飕又有些冷。水源是立郡之本,布城郡傍河而建,这是边境区唯一一条河,最珍贵的河水生养最娇媚的女人。布城河河岸边是最富盛名的花街,多是东方面孔,但是往前数一百年,祖宗那辈是比华夏还要再偏东些的扶桑人,扶桑女人至今仍沿袭祖宗流传下来的文化传统,温良贤淑往往更讨人喜欢。温柔乡能大赚一笔,也不是没有它的道理。
江户馆近日接待了两位怪客。
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衣着稍许落魄了些但仍能看得出其人的气度不凡。面相和善谈吐优雅,因为给人的初印象不错,所以能把“身无长物但恬不知耻想白吃白喝”这件事说得冠冕堂皇。身旁的侍者不苟言笑,板着张脸倒像冷面罗刹,两个人凑一块倒是中和了。
这里管事的是个老半徐娘,自己是不做皮肉生意的。当霍阗礼貌地表达完自己无礼的诉求后,身为馆主的瑞贝卡倒觉得很有意思,头次有人能把无赖二字诠释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罕见。但是摇了摇凉扇,“没钱住在这也行,”她笑道,“先生可会门手艺?我们这儿可不养米虫,想吃饭就要拿出点本事才行。看您长得漂亮,那就打个半折吧,权当卖艺抵债了。”
自那时候起,庚姜才知道霍阗的工笔描法一绝,因为霍阗从来没有在他眼皮子底下露一手过。细想起这些年来霍先生有过的才艺表现,庚姜什么都没回忆起来,到后来满脑子都是他那时候在日记本上,随手涂出来的嚣张跋扈的一个“烦”。
堪称布城郡之父的署丞大人这次故地重游,没想到没躺上地方署的豪华大床,反而却厚着脸皮向秦楼楚馆求收留,着实有些让人意想不到。庚姜也曾提出过这样的疑惑,因为凭借霍阗的名声,他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坐在地方署门口,等着人把他架进去好吃好喝伺候着。
彼时署丞大人手提饮饱染汁的狼毫笔,腕子一抖哐当一声敲上庚姜的假人脑袋,不小心在人家的侧脸甩了两道红迹,“说你傻,没个长进,爷这叫另辟蹊径,懂不懂?”他垂首,捋着袖子,不急不徐地往画纸上添两笔,给姑娘的盘髻点蕊几朵花,嘴上淡然道,“庚姜,用你的榆木脑袋想一想,署内的酒囊饭袋贪污,得了大把的钱财想买快乐,最好能去哪儿?”
庚姜:“……这里?”
“寻欢作乐,美人总是要和银钱挂上钩,”霍阗感慨道,“如同这妇道人家想知道自家汉子究竟有没有偷腥,自然要来这销金窟逮人一般顺理成章,这就是民间智慧啊!庚姜,学着点。”
霍阗:“还不赶紧磨墨?砚台都干了,你杵这犯甚么懒?”
等这熟绢纸上的染墨晾干,霍阗捻起来抖了抖,对于自己的画功十分满意,然后和善地递给迎面来的年轻姑娘,“好了。”
他如今在江户馆借住。身份是行商被劫的落魄富商,庚姜则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小厮,两个人寄宿在江户馆的后院厢房,而霍凖的人在入城时便受命藏起来,平日里躲在暗处盯梢。霍阗凭借擅绘的一技之长,索性在这里为馆内的歌舞艺伎描摹工笔画像,以此来换得一口饭吃。
至于被人问及半途被劫道,报不报官甚么,霍阗一张面目可亲的脸此时便显得有些佛光闪烁,“这大抵也算一种人生历练,那就随它去吧,”仿佛耳边回响了一句阿弥陀佛,“在此多有叨扰,麻烦各位姑娘了。等到我联系到了在布城郡的亲朋,不日便会离开。”
馆内姑娘大多是年岁不大,青春炽盛的年纪都是爱美的,热爱生活并且受人喜爱。霍阗对这些姑娘们总有一种特别的耐心和温柔,因为这些女孩子活跃起来很像扑哧乱窜的小麻雀,颊边点两个红点的小麻雀,所以每当同她们交流起来,他面上的笑容不像是装的。
这人笑起来时亲和力倍增,温柔又可靠的样子。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对于这类成熟男人总是不自觉被吸引,是以霍阗刚来的这几天后厢房总是热闹异常,女孩子们扒拉在窗栏口小心翼翼地往里瞅,乖乖排队等着霍老板描相。霍老板讨人喜欢,庚小厮就不一定了,这人长得还不错,但在女孩子们的私房话中风评一路直降。“太凶了,天天都板着脸,也不爱说话”、“一来就凶巴巴地把窗户关上”,姑娘们如是评价道。
十几来岁的小姑娘接过画像后哇了一声,再抬头看霍阗便有些钦慕了,对霍老板的画技赞不绝口,临走前还多送了两块麦芽糖。
霍阗顺手把糖丢进嘴里,嚼巴两下,有些黏牙,又甜又黏,但他享受被人崇拜的过程,这算是一种特别的乐趣。“刚才那个女孩子偷偷同我讲,说她的好多朋友都觉得你太凶了,让你改改——庚姜,庚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