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王败寇+番外(47)
“……”
在这期间琴声未曾间断,围困在粉红帷帐中的人姿态端庄。客看客的,她弹她的,一弯清高明月,就连淡泊的神色也没变过。
汉子面露痛苦,抱住肚腹后艰难直起身,怒气糅合酒气一下迫上巅峰,面色沉沉满目狰狞,飞身朝珀西扑去,嘶吼叫嚣道:“操 你 妈 的狗 杂 种,老子干 死你——!”
那一个拳头足有珀西半张脸大,倘若真一拳打上去非被打出个鼻骨凹陷。它在珀西模糊的视野里愈放愈大,而珀西躲闪不及仰身一晃,腰际沿酒桌圆润的曲线滚一遭,让汉子一扑扑个空,铁拳砸上木桌竟然能凿出一个清晰的印。可并没有脱险,因为危险正在身侧半尺不到的距离。
围观群众见情势之峻倒吸一口凉气,天晓得那沙包大的拳头打在脸上得有多疼,有人蠢蠢欲动起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叫管事的,人他 娘 的都打起来了!”
还要劝架,但四下张望着无人敢上前一步,来此一遭是寻欢作乐,谁也不想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知哪里又惊慌地骇叫一声,眼见彪形大汉缓缓劲又扑上去,手往腰间刀鞘一掠,疾光刺目亮晃一堂,那光汇聚一线勾在尖仄的刀刃上,直捅珀西而去,“老子要了你的命!”
“大胆!”珀西一霎间抖清醒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要我的命?”。汉子迈腿大步围困他只需几个眨眼,珀西心口一跳,迅捷委身,如鱼一般从对方身侧滑溜逃脱。那时候脚下被桌脚磕绊一下,向前踉跄几步,扶上墙柱,这一逃便是逃了很远,突出宾客的重围。此时他离朝岁楼的大门不过一两丈远,近在咫尺,只要逃出去,只要逃出去——
他还有劲,能跑,从这里跑出去再隐没入茫茫人海,刚才的惊悚便能如过眼云烟忘却。可他脚下却生根了似的动不了——他是殿下,凭什么要跑?他没做错什么。
急促大口地呼吸,心有余悸,耳间阵阵嗡鸣,就是在这耳鸣之中他蓦地听见人群中有谁在大叫小心。下意识瞥头,那张亟要发狂发癫的人又不死不休地纠缠上来,双目赤红,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粗哑的嗓子里竟然能发出尖利的吼叫,同样丑陋的躯壳藏着另外一个灵魂,“一个小鬼!为什么不能要你的命?”汉子用虎口死死钳住珀西的脖子,如愿以偿地露出扭曲而诡异的笑,“你是王?告诉你,就算天王老子来了爷也不怕!”
“嗬……咳咳……”珀西被他掐得缺氧,面色发青眼前昏黑,无力地抠掰汉子的手,挣扎丝毫不起作用。长这么大心跳从没如此剧烈过,可能真是要死了呢?耳边嘈杂不断放大,有人声,对方在咧嘴狞笑,复而听到他说:“你-他-妈的又怎么会是王呢?哈,我们国家不需要手无缚鸡之力的窝囊废。”
我……是。
我是,未来的王。
也听见寡淡的琴声。
艰难抬眼转头看向帘幕后头,帘中人婀娜窈窕依然。因为曾经被她搭救过一次所以心存侥幸,或许是他太贪心,明明就是萍水相逢,又哪来那么多缘分。死在这里,或许也是他的命。
有酸楚流溢出心脏,肝胆俱颤,知道这怨不了谁还是忍不住湿润了视线,那感觉像是即将溺毙一般,明明岸上站满了人,遥相对望着,可偏偏愣是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没水底。
“咳……放、放开——”汉子忽然整个人又变了模样,呆滞一瞬,嗓子里发出断续的、嗄嗄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冬天衣料摩挲发出的噼啪静电。人怎么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人的喉咙又怎么可以冒出白烟?“——那你知道……我是……谁……吗?”他说,“我告诉你,我……是优、优哀……肆——”
桎梏喉间的那只手越掐越紧,几欲拧断珀西脆弱的喉骨。
那是离得救最近的一条路,跨三五步便可逃出生天。可他没有,是他自己放弃了求生的理智,只为了那一点身为殿下的,可有可无的尊严。
第35章 UI45286
无数唿哨在声嚣中狂涌如风,门外男女皆是惊骇。从远处陆续传来骢马奔驰闹市的疾蹄声,这一来声势浩大竟有百来匹,马上骑着缁衣铁胄的官兵,一路南行打马穿街而过,“中央署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汉子直勾勾盯着面色青转紫的珀西,不欲理会外界的干扰,嘴里仍旧喃喃说着:“我是优哀肆伍……”
寒光一冽似箭矢直奔朝岁楼而去,下一秒门上溘然炸出火花,墙体霎然爆破,震得大汉手上一抖,顿住了。轰然一声有什么溢裂开被击落成粉碎,木板石屑四处飞溅,随后是女人此起彼伏的尖叫,场面混乱不堪。骑马人扬手甩出鞭风,一击劈碎面饼摊主放小缸中的面粉,积淀的细绸白粉在这一刹立时躁动起来,泛起磅礴且浑浊的雾。雾中不见人,人人兀自保命周全顾不上其他。铁蹄声愈发汹涌,终于在某一时刻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