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5)
那段时间,马兰娟在家里一点就燃,夜里又能听见她在卧室里哭。安平也跟着恨所有造成那件事的人,又过了两月有余,安宗荣回来找马兰娟办离婚手续,他坦言自己没有婚内出轨,是后来到了市里才和邹明华在一起的。
安平觉得那是鬼话,但是马兰娟忽而又信了。她的情绪也变了,对安平尽量维持以前的柔和,偶尔还会提及以前她跟安宗荣两人在一起的好事,然后感慨:“你爸他也挺好的。”
安宗荣也常来看安平,一开始她很抵触,但是看着大人的情绪经历了一个高低起伏的过山车,她也有点混乱,安宗荣再来的时候,她的抵抗情绪也消退不少。
她开始在宜阳读书后,安宗荣一个月也会来看她一两次,塞点聊胜于无的钱。好几次他带着邹喻,他的继女,来看安平,三个人一起吃饭。
他长得高高瘦瘦,脸上有了皱纹,但是风姿犹存。嘴上扯一些风趣幽默的话,确实容易让女人眼里的他失真,涂上一层名为好男人的滤镜。
邹喻对安平撒的谎欣然接受。
安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班里有几个学生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发卷子,有人在讲台上喊:“数学课讲期末卷子,卷子发下来大家先把需要讲的圈出来。”
安平放眼望去,很多人已经开始讨论卷子上的题目,她桌上空空如也。
她发现自己前面的位置虽没见着主人,但桌上铺着几张试卷和答题卡。
她戳了戳前排右侧的男生,问他:“你边上的人没来?”
男生看了眼安平,把手里的试卷对折,一遍遍捋折痕:“你说王培清?他估计病了吧,不然怎么着都来学校了。”
冬季的流感,很容易中招。有人擦鼻涕的卫生纸都要从桌肚里溢出来了,早上张志强还在班里厉呵他们要及时清理,不要把病毒留在教室。
安平不打太极:“我先拿你同桌试卷看一下,我不划不折,等下课就原封不动放他桌上。”
男生无所谓,拿起王培清的卷子扫了眼:“啧啧,这分数,培清别是被老王给揍得上不了学了。”
那卷子落到安平手里,她下意识去看打头的分数,136。这分数也要挨揍,天理何在。
前排男生提醒安平:“你用的时候小心点,毕竟不是我的。”
安平点头,她迫不及待把那张卷子上的题目扫了一遍,想起自己期末那鲜红的 150,觉得有点自欺欺人。
根本就不是一个难度等级。
不过这张卷子的主人公确实该揍,最后一道导数与不等式的题目他得了满分,却在一开始求三角函数的时候犯了错,用老师的话来 ,就是什么都好,坏在粗心。
安平看了遍题目才将试卷翻到前面扫了眼信息栏:
学校:宜阳一中 班级:高三(18) 姓名:王培清 考场:2 座位号:21
第3章 chapter03 .生理反应
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到处都是欣欣向荣。
安平出生那年,是小平南巡结束的第二年,握在中国人手上快半个世纪的粮票在新闻里宣布取消,那年花旗银行总部从香港搬到了上海,外资大量涌入中国,很多人在这样的洪流中造船生势,将自己送入广阔的海洋。
但安平记忆更深刻的是那些灾难,非典那年灌进肠胃的板蓝根液,直到现在还在胃里泛酸。汶川地震的新闻画面还在脑海深处游荡。
奥运会的欢呼忽近忽远,她觉得自己这样的原因是她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应该说是没有惊喜。
马兰娟是个忧患意识过于强烈的人,她奉行着一种自己体悟出来的价值观,非常执拗,又时常将就。
家里物件更换不明显,他们的生活水平不像新闻里暴增的 GDP 那样完成新世纪的逆袭和飞跃,而是延续着上个世纪末的朴素。
各种电子产品纷涌而至,乐坛也是一种爆发式的泛滥,大街小巷的理发店、音像店都在或期期艾艾或辽阔地敲着路人的耳朵,爱情和分手四个字都被磨出了老茧。拉萨成了 10 年代人们的精神远征。
能够传播视频的 4g 网络尚且在母胎中,2g 能支撑起来的网络聊天瞬间填满寂寞的夜晚。大家热衷于在网络上寻找知音,管它对面是知心哥哥还是姐姐,又或者九曲十八弯的大叔。
QQ 空间的说说就像是果味的电子烟,一到深夜炸出一群单押高手。
安平是活在时代的生长纹里的人,同龄人间的互相探寻和成年人的诱导在他们心中种下许多激情和反叛的种子。不过这种意识,安平是上了高中才有的,她想出去看看,唯一途径就是好好念书。
自她有了这样的目标,读书才算是摆脱了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状态,开始发奋。但今天一天她在一中受到了很多暴击,尤其是一句也听不懂的英语课更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