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10)

作者:咚咚锵

犹豫是因为对安宗荣能如此迅速更换另一套身份,适应另一对母女而生出的愤怒。就像一个挨了父母打,然后跑进屋里边哭边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笑了小女孩,想用一种自虐来惩罚对方。

但很快她被自己的现实击败,她缺钱且她爸不会为她的伤心而伤心。

一中补课的时候也是上六休一,周六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直接放学,不用上晚自习。

安平放学回去的时候钱同元蹲在他房间的门口摘菜,说要吃火锅,叫安平一起,裴江南也在。

她确实馋了,也想放松一下,就应下了。

马上要进入二月,宜阳的冷又攀升了一个台阶,立春前的下马威。钱同元门口的水龙头上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剑,院里凡是铁质的把手或者门框都让寒气更甚。

安平在屋里基本不脱羽绒服,晚上要睡觉的时候她也是把羽绒服翻过来套在胳膊上。冬天太冷了,她不喜欢冬天,这种不喜欢单纯是因为生理上的不适带来的。

甚至来月经的时候她都觉得下面冷飕飕的揣着股凉水。

钱同元一根一根在揪掉茼蒿带土的根茎,很细致。地上的两个菜篮子里还放着一颗娃娃菜和三四个上海青。裴江南在屋里,就着一个很小的菜板子把在羊肉店里鲜切的肉卷摆盘。

安平咽了下口水,她这几天忙着补课,吃饭也是随便对付一下,乍看到肉还是稀罕。

她进屋放了包,插了电热毯把床暖上,弄完这些出来蹲门边拿起篮子里的上海青摘了起来,钱同元问她:“明天有没有空?”

“干嘛?”

“我们计划明天去摘草莓,一起去?”

安平摇头:“有安排了。”

钱同元抬头,一脸探究:“什么安排?”

安平想了下:“跟我爸吃饭。”

其实她跟安宗荣没有约,这话是用来搪塞钱同元的,要说闲着休息,他又要叽里咕噜说一堆来劝人,安平不想跟他掰扯。再加上,裴江南虽没有讲话,但是眼神在他们两身上流转,意思很明显,她才不去当电灯泡。

她觉得这个年龄段的男生就像单细胞生物,只用下半身谈恋爱。

糊涂且冲动。

安平周围多的是谈恋爱的人,包括在一中的这一周,她发现班里偷偷谈恋爱的人也不在少数。

她高二的时候,有个机电班的男生追她,每天放学准时准点在班门口等她放学,这事可能持续了有快一个学期。

一开始她没有直接拒绝,那时候班里很多女生要不有恋爱对象,要不就是有追求者,安平享受被追的过程。但是看着在班里互相投喂吃食的男女,她总觉得那样的恋爱过于无趣,于是便拒绝了那男孩的追求。

她为这事也吃了苦头,那男生追求不成,就在 QQ 造谣安平和他上床了,而且她不是处。这样的事情自带话题度,再加上猎奇心理,风向几乎一边倒,安平的 QQ 被爆,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加她。

直到有一次上体育课,安平在操场的空篮球架子下面看书,有个男生过来问她:“你搞一次多少钱?”

安平愧疚于自己那一刻的第一反应是“我到底做了什么给别人这样的错觉”,但很快她就感觉血都涌到了脑门,身体几乎是发着抖将那本厚厚的习题册甩到对方的脸上。

男生被打了脸,鼻子开始冒血。安平怒目看他:“你的猪嘴要是说不出干净的话,就滚回去用厕所刷唰唰。”

那男生也欲动手,但是班里其他同学看见后过来把她护住了。

她其实很害怕,害怕放学后被报复,害怕被欺负,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上下学都挨着钱同元,也不单独去其他地方。

总算无事,后来又见过一次那个男生,走路都躲着她。安平很得意自己一书能砸出这样的效果。

电锅里火锅底料的红油在咕咚冒泡,豆腐翻了个身滚入另外一个红油的旋涡里。钱同元边吃边说教练是如何折磨他们的,又是拉轮胎,又是骑着摩托车赶,要命。

安平只想吃完回去躺着,没有说几句话。

宜阳的天已经连着阴了几天了,就是绷着脸不哭。安平睡了个饱觉,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她写了一会题,快十一点的时候收拾了点换洗衣服提着一个塑料袋出门洗澡了。

沿着大路走大概两公里左右,在闹市的十字交叉口拐进去,巷子里油滋滋的,卖各种小吃,还有转着三色筒的理发店,澡堂在最里面,对面是一家花鸟鱼店,笼子里的鸟冻得不精神,叫不出名字的花摆在台阶上,看的人很多。

安平逗了几分钟鸟,才跑进去洗澡。老板待在收银的小房间里,神情倦怠,地上放着一个黄橙橙的小太阳,电视里播着热剩饭的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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