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坎沉默了一会儿，脸色终于缓和过来：“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气死了。”

简直血口喷人，被气死的明明是我好吗？

“那小子成年了吗？”他悻悻地问，“他买得起你看上的婚戒吗？”

我耸耸肩：“我买得起啊。”

“哼，就你兜里那两个钢镚儿，还是省着点花吧！”姜坎一长身站起，随手把红盒子抛给我，我下意识地张开手，温柔的魔力红盒跌入怀中，“反正我留着也没用，拿去玩！”他用不耐烦的语气讲完了这句话，朝老周挥挥手，转身就走了。病房内的灯光远比走廊上明亮，将他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映在地板上，好像快蒸发了一样。

我握着硌手的红盒愣了一会儿，赶上去，门外两人已不见了踪影，不知该往哪边追。

身后，传来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阿宝不知何时半坐了起来，软绵绵地靠在一只竖起的枕头上，慢悠悠地对我说：“太感人了，五斤，你对丁中浩果然是真爱啊。要是有人拿着这么大颗钻石的Cartier跟我求婚，不管他是谁，我一定答应嫁了……”

我白了她一眼：“你缺凯子，我又不缺。”

也许是“凯子”与“孩子”的发音相近吧，她敏感地低头扫了一眼被子，右手抚摸上腹部，表情复杂且伤感。

我替她难过了片刻，想起重点：“是什么车撞的你？报警了吗？”

阿宝眯着眼睛仰起了头，睫毛微微颤动，似乎在仔细回忆：“是一辆红色两厢车，大众车标，好像是Polo，车牌号码我没看清楚，你家楼下那边的路灯太暗了……报警？呃，还没有来得及报警……”

我皱了皱眉，重复了一遍：“红色Polo？”

红色Polo？我家楼下？

我顿时多了个心眼。就在阿宝继续叙述她的悲惨遭遇时，我转身摸出手机，迅速给简丹丹发了条短信：丹儿，在哪儿？

丹丹的短信很快回复：The

night owl。

我坐不住了，哄着阿宝躺回床上，假称有事先行离开。

匆匆走出住院部的大门时，大概已经过了零点，室外的空气微微有点肃杀的冷意。我抱着胳膊走到路边，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差点儿跟我撞个正着。我定睛一看，是丁中浩，他不等我开口就一股脑儿地先把工作汇报完：“页面已经全部做好了，你明天要用的时候直接调出来就行。你的事儿办完了吗？”

我点点头，问：“你怎么没回去陪妈妈？”

他兴高采烈的表情立马垮下去，哭丧着脸掏出手机，递到我眼前，嚯！四十多个未接电话，全是他妈打的。这么壮观的情形，我过去只在目睹传销组织被捣毁时见过，一群人排着队领回自己的手机给家里报平安，一个个哭得屁滚尿流狂喊妈妈，感天动地。

“我没敢接，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满脸无奈，“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下可难办了，你妈是个狠茬儿，可你女朋友也不是面瓜……”我遗憾地看着他，深深理解与同情他内心的纠结。夜风扑面，他前额的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我抬手为他整理了一下，温言安抚：“今晚你先回去陪妈妈，她一个人在这里无依无靠，你又跟着我跑了，她得多恨这个薄情的世界。”

他犹豫一下：“那我先送你回家。”

我及时伸出手，一辆出租车停在我们身边，我把丁中浩往车上推：“不用了，我还有事。”

“还有事？”丁中浩一惊，跨在车门那儿不肯进去，“好事坏事？”

“呃……再联系吧。”

“你真的会再联系我吗？还是只想打发我走？其实你还在生我的气吧？我做了这么一大堆错事，你以后不会再信任我了对吗？其实，你心里还是有顾虑，还是想离我远远的是不是？”

丁中浩接二连三向我抛出了一系列问题，神情沮丧，态度诚恳。说真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想要我对他彻底心无芥蒂，谈何容易？我谈恋爱是为了享受爱情，而不是为了变成一架战斗机，烦心琐事影响斗志，我迟早得阵亡。

“九夜，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不在图书馆。前年冬天，我悄悄跟踪过你，那时你已经有了男朋友，我没把握跟他争，只能耐心等时机。有一天，你穿着件绿色大衣站在路边，看起来又漂亮又优雅，很快一辆玛莎拉蒂开过来停在马路对面，你拔腿就往那边跑，大衣兜里蹦出好多小橘子，掉了一马路。当时红灯都已经亮了，你还想跑回去捡，被男朋友拽回去塞进车里，你拼命挣扎，那场面特别好笑。车开走后，我去捡了几个橘子，想看看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你闯红灯去捡，然后发现每一个橘子都被剥开了一块，少了一瓣，原来这些都是被你尝过之后挑出来的。当时我就想，是啊，真正的爱情就这么简单，你爱他，就会把最甜的橘子留给他……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也幻想跟你一起过个冬天……可是那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的计划没有任何进展，甚至没机会跟你打个招呼。直到两年以后，在学校图书馆，我意外地碰见你，我想这就是我的机缘终于来了吧……我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为无知时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现在才秋天，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挑出最甜的橘子呢……九夜，请你相信我最后一次，我愿把自己的全付身心都交给爱情，就像女王陛下的羔羊一样，赤裸而虔诚。你是我的邪道，也是圣途；是我的恶龙，也是勇士。你让我看见爱情不仅有荒靡的放纵，还有不屈的风骨。假如我没有爱过你，我就永远不会了解爱情那炽烈如坚冰的真谛；假如从你口中说出不肯再原谅我，那这句话就是我灵魂谢世的一支挽曲……”